第六十章(1 / 3)

第六十章

眼見離放假沒有多少時日了,大夥兒都開始忙著定車票回家過年。林威隔天清早就要去排隊訂票,一聽這消息楊龍跑得最快,一把拽住人林威的衣袖晃了好幾下,好哥兒們,幫忙給帶張票啊……我忙著溫課,實在抽不出空。林威呸了一聲,溫課,你會溫課?說你跟姑娘溫存我還信……在一旁的洛東咳嗽一聲,那什麼,要不麻煩也給我帶一張。回來請你吃飯。

林威不假思索地答應,反正都是跑一趟。開門出去正巧見秦翼路過,“秦翼!明我去買車票,要不要也給你捎一張?”

“嗯,給我帶兩張回C市的。”

“行,沒問題。”

秦少走遠幾步,忽然滯住,回了頭,“等等……我弄錯了,帶一張就行。都忘了,今年不跟他一塊兒回去了。”

林威察覺他的表情變得不自然,使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秦翼,別怪哥兒們多嘴,你說句實話,是不是跟翔天吵架了。他都一個多禮拜沒回來了,楊龍告訴我說你倆絕交了?!說他跟女朋友掰了我信,說你跟那小子分了,殺了我都不信。你們倆什麼交情,這一年半是怎麼廝混在一塊兒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他的地方就有你,有你就少不了他,這樣的友情怎麼說散就散?什麼天大的事兒,是他搶你女朋友還是利用你糟踐你了?”

秦翼的肩膀被捶得生疼,“沒,都沒。你別問了,這事兒…..與友情無關。”

林威塞住,一時揣摩不透話中的深意,歎了口氣,“哎……行,我不問。但無論什麼事兒總有個解決的辦法。做人別太絕,給對方留個機會,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狠。”

秦少的嘴角勉強動了動,轉身走了。

這個離去的背影讓林威感到陌生和孤單——因為早已經習慣姓韓的小子跟他並肩走在一塊兒,勾肩搭背的情形。

——分別是不是就意味著不愛了?

——用鋒利的刀子所割開的傷,血淋淋的敞開著猙獰的口子。在疼痛中掙紮的人們,可以選擇決絕,放任它腐爛壞死;可以打一劑麻藥,在無知無覺中苟活;抑或清洗它,用針線穿透它,繼而等待愈合,等待蛻變後的新生。

最後一個禮拜,翔天終於在考場露了臉。開考五分鍾前,這小子才風塵仆仆地趕來,一腳踹開教室的門。坐在門口的小楚替他指了指座位,他踱過去,經過秦翼座位的時候,與他的目光相對了僅有一瞬,便又觸電般地扭過頭。

靠窗口的位置有陽光斜射進來。翔天托著腦袋,隔天晚上再度失眠導致一清早就有些發困。懶洋洋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把窗玻璃上的霧氣擦幹,忽然在反射的光中看見禽獸正看向自己,他猛地回頭,瞪著對方,如同敵人一般,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般的仇視。

秦翼從抽屜裏取出一罐咖啡,走到他跟前放下,“給你的……”

翔天默然地看了看,“謝了,我現在沒零錢,下回還你。”伸手接過,卻被死死拽住。

“昨晚上是不是沒睡好?”秦翼掌心下的手是冰涼冰涼的。

翔天陡然一驚,發狠地把手抽回來,幾乎是在同一刻從座位上跳起來,走到最後一排的楊龍跟前,“起來起來……跟你換個座位。”

“啊?”正忙著發短信的楊龍茫然地抬頭,“換什麼座啊?這都事先安排好的……”

“讓你換你就換,少他媽廢話!”

漫長的一個多小時,兩人的目光再也沒有相遇過。

心如止水。

考完最後一科,許多人逃難般地衝出校門。秦翼下午回寢室時,在五樓的走廊上遇見拖著大包小包正要離開的翔天。

“讓一讓,你擋我道了。”他低著頭,幾乎是橫衝直撞地栽在秦翼身上。

“你上哪兒?我送你……”翔天直覺他的口氣少有的平和,破天荒地帶著商量的口吻。

“不用,他在樓下等著。”

“那送你下樓。”秦翼沒等他應聲就把行李箱接了過去。翔天眉頭驟然緊鎖,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扔,強盜一樣把行李箱從他手裏奪過來,“你丫聽不懂是不是?我說不用你幫忙!!”

秦翼的拳頭忽然砸在牆上,明顯忍著火爆,隨即彎腰把地上的大書包撿起來,顧自走下台階。翔天的怒火燒旺了,一腳把行李箱踹了下去,“姓秦名翼的!你他媽腦袋有病是不是?再不把東西還我,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吧,反正我今天就是犯賤。”秦少另一隻手提起歪倒的行李箱,繼續往樓下走。

翔天惡劣地踢了一腳欄杆,無可奈何地跟上來,罵了一聲,“瘋子……你該上精神病醫院呆著去!”

範崇華在樓下車裏等著,見他出來迎了上來,出乎意料地從秦翼手裏接過所有行李。

翔天一直僵硬著表情,鑽進車裏隻簡單地說了句,“開車……”

“不跟他說一聲?好歹幫你把行李送下來。”崇華看著倒視鏡,“他還沒走,外頭挺冷的。”

翔天哼了一聲,靠在車窗上,“沒必要,隨他去。我又沒逼他。”

崇華無奈一笑,啟動引擎。翔天忽然下意識地回頭望了望,黑色的車窗讓一切變得模糊不清,隻隱約見得樓底下站著個人影。

車窗緩緩地放了下來,腦袋情不自禁地探出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轉身進了大樓。翔天的心沉下來,縮回身子,“崇華,關窗吧,暖氣全跑光了。”

秦翼此時已走到二樓窗台前,遠遠望著那輛大奔越開越遠。

義無反顧地離別。

許多情形下,誤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後萌生的。

呼嘯的北風吹過每一個冬日。翔天百無聊賴地在偌大的房間裏消磨寒假的漫長時光。沒有什麼幸福不幸福可言,隻是回歸平淡。範崇華又開始變得忙碌,應酬,有時很晚回家,那小子就躺在被窩裏開著電視等他。

崇華總問他是不是太無聊了,“還是把你送回家得了,反正也快過年了。”

翔天如同小狗一般晃著腦袋,“回去也一樣沒事兒幹,我在你這兒還自在點……”

“是我這個人太悶了吧?”崇華點了根煙,“最近都沒怎麼看你笑。”

“嗬嗬嗬嗬……”那小子突然從背後抱上來,咧著嘴一陣幹笑。

崇華把他拽下來,“行了,別勉強了,下來,跟你說正事兒。”

“嗯……”乖乖坐下,看著他的眼睛。

崇華掐滅煙頭,走出臥室倒了杯熱牛回來遞給他,“還是先給你做個心理測試題吧。”

“不是說正事兒嗎?”翔天百思不得其解。

“先做完測試再說。”

“靠,你怎麼也信這些無聊玩意兒了?測什麼的?”

崇華微笑,“保密,測完再告訴你。你隻要回答我的問題,要幹脆。”

“知道了,大少爺……”

“黑色和紅色,喜歡哪一個?”

“黑,你不是知道嗎?”

“大海和藍天?”

“藍天。”

“被人謀殺和自殺,選哪一種死法?”

“自殺。”

“金錢和愛情?”

“愛情。”

“秦翼和範崇華,你愛誰?”

“秦翼。”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崇華輕輕一笑,“我以為你現在會有一絲猶豫了,看來我還是輸了。”

翔天怔住了,手裏的玻璃杯滑落,摔得粉碎。連帶心中的一根弦一同,崩了。

“崇華,你繞我呢是吧?這一點都不好玩,還是說正事兒吧。”又是一個逞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