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零一(2 / 2)

台上校長的發言早就結束了,接著就是演出部分。

趙晉飛在下麵不停地和人聊親密短信,路鋆懶得理他,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這一副死相,一談對象,投入地比誰都快。熱心腸,沒架子,巴不得把人托在手心裏哄,想想就覺得有點對不起“富二代”的身份。

目前的這一任是大學同學,兩人交往了快三個月,直到昨晚同學聚會,路鋆才有機會一睹真容。看完之後,他隻在趙晉飛耳邊留了五個字:“比之前的好。”

昏暗的燈光下,好像有誰在和自己說話。路鋆晃了晃神,轉頭看到坐在自己左手邊的人指了指自己另一側的腳邊。他這才意識到,於是彎下身替身邊的人撿起滑落到地上的節目單。

對方淡淡地說了一聲謝謝,臉上卻沒什麼感激的表情,隻是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你是以前一班的路鋆吧。”

路鋆望著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腦海裏不停檢索著對方的名字,每一個與這張臉對應的詞條就像標簽一樣,一個一個冒出來:校記者團的攝像,足球隊門將,臉有點帥……還有什麼?

對方似乎沒注意到路鋆臉上的疑惑表情,自顧自地笑了一下:“以前蔡禿頭在我們班經常念你的高分作文。”

蔡禿頭?聽到這個久違的綽號,路鋆想起來那是教了他三年的語文老師,地中海式的經典發型,上課講到激動的時候,總會把唾沫噴到第一排同學的課本上。厚厚的鏡片下麵,眼神卻很慈祥。路鋆記得他特別喜歡魯迅。當年,除了他們班,蔡禿頭還帶五班——對了,就是五班。五班有個長得還不錯的家夥,板著臉耍帥的樣子看得人有點煩,但看到他站在門線上撲球,路鋆曾經忍不住多看過幾眼。

這個人叫孟煥之。

不怎麼愛笑,不說話的樣子有點凶,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但幾年不見,好像脾氣變軟了,話還不少。

“那時候你在作文裏引用了黑格爾的什麼……兩段式?聽起來就很高深的樣子……”

“——是三段式。”路鋆毫不客氣得打斷。那是他最得意的一篇作文,當年拿了66分。

“噢是嗎,反正我不懂。”對方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生氣,又板起了臉。

聽到他們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趙晉飛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和孟煥之對上眼神的時候,彼此都機械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哦,原來是你,不過我們不熟”的表情。

路鋆中途尿遁,趙晉飛收好手機跟在後麵,兩人解完手,站在外麵沒人的走廊口點了兩支煙。

趙晉飛一邊抽一邊四處張望,嘴裏神叨叨:“喂,教導主任那個老女人,不會出現吧?”

這次換路鋆罵神經病。

脫掉外套和圍巾的趙晉飛,裏麵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棉襯衫,站在走廊口被晚風吹得發抖,煙都等不及抽完,就凍得逃了回去,留路鋆一個人抽完剩下的半根。

結果,剛才說笑時提到的教導主任沒來,坐在裏麵的孟煥之倒是來了。

他拿著忘記關掉鈴聲的電話跑出來,然後走到不遠處接起來。看到路鋆站在這頭,於是點了點下巴打招呼,看過來的怪異眼神卻好像在說:原來中學時候的全優生也會抽煙?

路鋆靠在門邊,長長走廊沒有人影,月光卻將對麵一邊說話一邊踱步的影子投到他的腳邊。

孟煥之掛掉電話走過來,他剛好滅掉煙。

“你聽過superman嗎?”

孟煥之腳步停了下來,有點驚喜地回頭:“你也喜歡Five

For

Fighting嗎?”

“喜歡啊,他的歌都不錯,”路鋆吐盡嘴裏的最後一口煙,說:“這首day

by

day,你自己截的鈴聲?”

雖然煙草味讓孟煥之敏感的鼻子感覺不舒服,但他似乎沒在意,臉上好像反而還露出了一些笑模樣,“是啊,你要嗎?我可以發給你。”

他就是這樣,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會露出這種表情。

路鋆回憶不起那天晚上到底演了些什麼節目,隻記得他們再進去的時候,有個唱功了得的高二學弟壓軸唱了一首《洋蔥》: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你會發現,你會訝異,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台下的三個人在下麵各自玩著手機。趙晉飛還在和女朋友聊天,孟煥之在發送鈴聲,而路鋆望著手機熒光綠的屏幕上,文件傳輸的進度條一格一格被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