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路鋆一邊啃著鮮花餅,一邊看孟煥之洗出來的照片。騰衝和順、大理、香格裏拉、依拉草原、德欽梅裏雪山,看著照片上的這些風景,都像自己親自走過一樣。他看到孟煥之在清晨所拍攝到的日照梅裏的景色,那天的天氣應該很好,天色藍得無比澄澈,雲朵稀薄,在日出之後逐漸散開,露出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雪山山頂。日出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山頂,暖色的光線像是為山頭鍍了金,那景象無比壯麗。這應該是孟煥之第二次見證日照金頂,這一次,他把這幅景象帶回上海,這樣,應該就不會再覺得遺憾了吧。
路鋆端詳著梅裏雪山的晨光,“你在雲南待那麼久,就是為了拍這張照片?”
孟煥之一邊在廚房裏切菜,一邊答話:“也不完全,我真的蠻喜歡雲南的,生活悠閑,況且,還有漂亮姑娘教我做菜,簡直就是天上人間。”
“……”知道他是故意拿之前電話裏的話來開玩笑,路鋆也不理他,隻問:“那你今年計劃還要去哪裏?”
“還不知道,”刀的聲音似乎停下了,換做了碟子與碟子碰撞的清脆聲響,“但至少再去三個地方吧。”
事實上,孟煥在外麵待得越久、走得約遠,就愈發感覺回來的好。這或許就是人們所說的鄉情,又或許是,隻有在你見過更寬更廣的風景之後,才能在以後更加珍惜自己眼前所有。因為出走並不是為了離開,恰恰是為了歸來。盡管如此,旅行之於他的意義還是重大,沒有其他任何可以取代。
飯桌上,是孟煥之做的菜。騰衝特色的大救駕,其實也就是炒餌塊、雲南香料炸雞、還有一道色澤清亮的簡單素菜。賣相看起來不錯,但真的嚐了,才發現原來有的東西真是中看不中用。
孟煥之其實本就不擅長做菜,但這次在德欽一待就是十來天,跟寄宿的小酒店老板娘熟絡了,好幾天在廚房看他們做雲南菜也是不假。但廚藝這種東西,怎麼說也需要點天賦,無奈他們兩人都隻懂吃,不懂做。
看路鋆吃了第一口之後不說話,孟煥之自己也夾了菜嚐,吃完之後一臉便秘外加無辜的複雜表情。
路鋆笑他,“看來你沒得到人家納西美女的真傳啊?”
孟煥之剛想說,要不算了,不如出去吃?但看到路鋆沒因此停下筷子,還邊吃邊貧,“怪是怪了點,不過勉強還能接受。難得你這麼用心給我做真情晚餐,好感動。”
孟煥之聽了也笑了,這種毫無防備的笑容仿佛能夠直接探到人心底,讓人覺得暖,覺得舒心。
路鋆咬著筷子走神,直到聽到孟煥之換了話題問他現在的實習怎麼樣,這才回答說,“還不錯,隻不過偶爾也要跟著加班,上司太能幹,事無巨細,什麼都要做得最好。不過,做得還蠻開心的,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做得開心就好。”孟煥之雲淡風輕地應了一聲,不久之後又開口:“以前我問小黑,雜誌社賺那麼少,幹嘛不跳槽?他是高材生,名校畢業,所有人都替他不值。然後他跟我說,每個人都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然後做成事業。”
能說出這樣的話,難怪,能和孟煥之一拍即合做朋友,因為孟煥之也正是這樣的人:真的把理想當成一回事,不單單是空口說說而已。這樣的人,內心往往都很堅定,充滿勇氣,所以很少向世俗的眼光和外界的壓力妥協。小黑也確實是這樣的人,他和他那個神秘的重慶男友上街偶爾也會自然而然拉手,從不會因為他人的目光而改變自己。別人都說異地戀有多難多苦,他卻相信他們可以。
路鋆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對孟煥之和小黑的無端猜測,不自覺笑了出來。孟煥之問他笑什麼,他隻搖搖頭夾菜,“你這人,廚藝這麼爛,還敢拿出來秀,你說好不好笑?”
那晚,他們你來我往,似乎著急要把理想和未來一次性談完。
孟煥之說畢業之後,他想要出去再讀攝影,如果可以,未來也想一輩子和相機打交道。路鋆手上的筷子放下了,心裏一種微妙的情緒轉瞬即逝——也是,他喜歡的東西,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得過且過,就這麼放棄?他太自由了,太執著了,做了很多人都不曾有勇氣做的事,而讓自己感覺親切、感覺喜歡的,不正是這樣的孟煥之嗎?
吃剩下來的碗筷丟在水池裏,誰都懶得收拾。兩個人到樓下的全家買了吃的喝的,結賬的時候又要了兩大杯關東煮,他們不顧收銀小姐惶恐的眼神,掃蕩了鍋子裏全部的魔芋絲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