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九點半,路鋆啟動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腦,然後拿著杯子到茶水間倒水,忽然聽到窗外嘩啦一聲,大雨瞬間傾盆而下。從辦公室望出去,暴雨像是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將這灰色的天地統統罩住。
雖然在這間公關公司的實習才剛剛開始,但他已經漸漸適應了這裏的一切。他知道咖啡機怎麼運作,知道奶和糖用完了要到哪個櫃子去拿,也知道自動茶水機出水口因為常年使用所以出水特別慢。
等茶的時候,他望著落地玻璃窗外的雨景,直到有人在他身後和他說話。
“中午之前,把新案子的所有媒體做成表格發給我。”
他回頭,意料之中地看到Mandy站在飲水機前用她那個一升的玻璃水瓶裝飲用水。
這個估摸還不到三十的女人,早在麵試的時候就已經見過。名片上印著她的名字,Mandy
Lau,劉雪慧,地道的香港人,就算沒有名片,光憑口音就能猜出大半。她是帶路鋆的頂頭上司,她的名字和照片被掛在公司走廊上月最佳的展板上。
報到第一天,她把一大疊客戶資料和所有的分析報告放到路鋆的桌上,第二天早上,她就在茶水間繃著臉問路鋆昨天的材料全部看完了沒有?路鋆往新帶來的馬克杯裏裝水,點了點頭。稍後,打開電腦,就收到了今天的工作內容,新案子的報告放手給他來做。
路鋆之後才知道,原來她是全公司經理條線上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出了名最嚴厲的一個。曾經用了好過幾個實習生,但都因為不滿意,把人調去了其他組。
午休,路鋆和組裏的幾個同事一起到附近商圈吃午飯。飯桌上,大家說起了去年冬天有個小實習生,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軍大衣和一雙邋遢的舊款球鞋來報到,結果被Mandy訓得狗血淋頭。沒辦法,做慣了奢侈品客戶的女經理,對這些方麵就是如此苛刻。據說她剛進公司,第一個接受的客戶就是GOACH,一做就是三年,之後才開始兼顧其他客戶。
同事們以先輩的口氣告誡著路鋆,“要是你沒信心把普通的仔褲T恤穿出範兒,每天像這樣的襯衫黑褲就絕對錯不了。切記不要玩花哨,Mandy眼睛很毒的。”
“喂,不過Mandy對你似乎還挺滿意哦。至今還沒被訓過話,真是奇跡。”
接到孟煥之電話的時候,路鋆正在做一次活動的翻譯。他接起電話,操作鼠標的右手卻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你在忙?”
“嗯,我每周一三五實習。”
“我剛回上海,一下飛機就接到三哥的電話,說晚上吃飯,你過去嗎?”
“去啊,聽說是找到‘家屬’了……等一下,三哥打電話找你的?”
“嗯,那你先做事吧,晚上見了再說。”
路鋆保存了文檔,然後停下手裏的動作,“喂,我的鮮花餅你沒有忘記吧?”
“沒有,還有一頓雲南菜嘛,挑你沒課也不用實習的時間好了,這個周末好嗎?”
路鋆笑了,“晚上再說,我掛了。”
雖然從公司走到地鐵站隻有五分鍾的腳程,但那片路段正在新建地鐵線,因此建築工地邊的小路在雨天裏變得泥濘無比。
晚上六點半,終於把手上的工作全部做完,路鋆踩了一腳的泥巴,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地去擠地鐵。上海高峰時段的地鐵就像被塞爆了的沙丁魚罐頭,分分鍾都讓人覺得窒息。
趕到徐家彙的時候,他在餐廳門口撞見了同時抵達的孟煥之。
過去一個多月,習慣了沒有孟煥之的聚會,此刻人真的站到了他的麵前,反而覺得有點局促。他好像曬黑了一點,聽說雲南的三四月日照充足,氣候晴朗。而孟煥之大概也是第一次見路鋆穿著襯衫的樣子,手臂上還挽著脫下來的外套,小實習生一身職場打扮,好新鮮。
“雲南熱嗎?”
孟煥之拉開餐廳門,跟路鋆一前一後進到裏麵,“還好。”
“不熱曬這麼黑?”路鋆站在餐廳大堂找熟人,繼而又開玩笑地問:“對了,三哥怎麼會有你電話?你們什麼時候私相授受的?”
“是他這個新女朋友認識我,以前她找我拍過客片。還有,那個成語根本不是這麼用吧?”孟煥之皺眉,虧你高中語文作文還老是被蔡禿頭當做範文來念。
“是嘛?”路鋆表情誇張地望向他,“什麼類型的,小清新還是重口味?”
“你問那個姑娘,還是問我拍的照?”
等到見了真人,路鋆和趙晉飛默契地長歎一聲:“哦——”原來是她,三哥果然愛重口味。
這個姑娘他們早有耳聞,三哥追了很久一直沒有得手。身材和臉蛋都沒得挑,出了名的會玩,交過的男朋友數都數不清,哪一個不是合則來不合則分,什麼樣的沒見過?但前陣子對方和高富帥男友分手,三哥陪在身邊,做起了知心哥哥貼心小棉襖,然後女孩有一天忽然答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