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那不能走錯的一步,路鋆曾有一秒鍾幻想過,如果自己真的走錯了路,孟煥之會怎樣?是任他走錯走遠、還是會跟上來,跟著他一起將錯就錯?
趙晉飛聽了直笑,感歎說:“你知道麼,我碰上小伍之前,從來沒想過要跟一個人真心實意地過日子,和她結婚,然後一起生活,過每一天的那種。以前女朋友管我抽煙,管我泡吧,我心裏覺得特別別扭,但今天如果換做小伍,她要是不喜歡我這樣,我保證能改!”
路鋆嗤笑一聲,譏諷他說:“我怎麼覺得你跟誰在一起,都特別想跟人家一輩子呢?”
趙晉飛咂嘴,不高興道:“別岔開話題!……我其實就是想告訴你,這不是你、更不是他的問題,是timing的問題,懂麼?”
也不管路鋆一臉的不屑表情,趙晉飛繼續念叨,“至於你這個人呢,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一堆,最大的問題就是心太野。別解釋,我知道你想什麼,你現在根本就不想要,他這個人就算現在蒸發、就算消失,你也不可能痛不欲生,最多子還是難過一陣子。我沒說錯吧?”
路鋆彎著眼睛,有點無奈地笑了。他用力拍了拍趙晉飛的肩膀,勾著他灌了他一杯酒。
聰明人,就不該自尋煩惱。
所以那瓶孟記醬瓜,路鋆在那次之後,一次都沒有再打開過。
他和孟煥之仍舊保持著從前那種簡單卻又複雜的關係,吃飯、看電影、交換新音樂。偶爾,孟煥之會被趙晉飛或是三哥他們叫出來一起喝酒,偶爾,路鋆也會在孟煥之和小黑正經拍片的時候過去看兩眼。彼此的朋友早就默認了他們這種偶爾才有的形影不離,唯獨他們自己,不鹹不淡的說話、開玩笑,就是不說在一起。
他們的相處就如一盤棋,象不過河,士不出宮,能走的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步。而那個在孟煥之家沙發上的吻,就是他們的全部。
時間終於快走到畢業季。幾多歡笑幾多憂愁的四年,就像火車穿越的幽暗隧道,眼睛開合間,就恍然而過。而校園中,那一個個原本飄在空中的年輕人,也漸漸落到地上,站住、站穩,然後向著不同的方向,邁出嶄新的步伐。
很多事都塵埃落定,而這些決定,分分鍾左右著他們各自的未來,這不再是轟趴時輸的色子遊戲,喝幾杯酒就能還清。伍嘉文要回北京工作,趙晉飛留在了上海,三哥也找到了一份讓人豔羨的工作,女友卻在畢業當天和他說了分手。路鋆選擇繼續留在原來實習的公司,跟著Mandy繼續安心做公關小職員,至於孟煥之……他不出意外地選擇繼續去學攝影。
那段時間,孟煥之看了很多國內外院校的攝影專業介紹,最想去的在紐約,但申請條件苛刻、學費昂貴。孟煥之開玩笑說,哪裏學不是學,但要是命好,真的申到了,那就去美利堅燒錢。
路鋆還記得,那天他陪孟煥之在靜安寺取景。兩人從裏麵走出來之後,孟煥之又退到馬路的對麵,舉著相機拍照。路鋆站在路的這一邊,就這樣遠遠望著他,然後又隨著他的鏡頭看向靜安寺的外牆,上麵寫著:諸惡莫做,眾奉善行。不久,孟煥之走回他身邊說:“咦,是不是應該再進去拜拜佛,讓佛祖保佑我來年少花點錢。”
路鋆看到他露出的笑容,暖的,和那天的天氣一樣。
或許真的因為那天他們沒有誠心拜過佛,孟煥之的offer
letter隨之而來。
趙晉飛裝作眼眶中有貓尿,特別同情地問路鋆,怎麼樣,傷不傷心?
路鋆尤為平靜,搖搖頭說不覺得。他並非假裝,是真的沒有。就像當年得知自己被劈腿一樣,沒有傷心、也不覺得痛苦,遺憾過後,反而覺得輕鬆。
——真好,糾結了這麼久不知道要如何麵對的人和情緒,終於,要消失了。
原來趙晉飛說的,如果孟煥之蒸發消失自己也不會痛徹心扉的預言,是對的。回憶起來,孟煥之輕得像一陣初春的風,小心翼翼地撫了一下他的臉,然後什麼都沒留下。激烈的、疼痛的、一概沒有,有的隻是醬瓜的微微甜味,喝一口龍舌蘭,舌頭就感覺不到的甜味。
六月,路鋆生日。
約定好聚會的那天,他在實習公司忙到晚上八點才把手上的工作完成。趕到趙晉飛找的酒店式公寓的時候,裏麵的人顧不得壽星沒到,早就玩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