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鋆把手裏的三明治吃光了,說:“我也是這麼跟老鬼說的。”
“什麼?”唐灝一臉受驚地轉頭過來。
“這裏的房價好貴,再這麼待下去,我去年在澳門輸掉的錢真的再也別想賺回來了。”
聽他這樣開玩笑,唐灝撇撇嘴,“說得好像上海有多便宜似的,要不要算一算你幾年的積蓄,能在中環以內買幾個平?打賭一個衛生間都不到。”
路鋆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下午一點四十分。剛想起身,迎麵過來一個遊客裝扮的旅人,用帶著北方口音的普通話向他問路。他不止一次被誤認為是本地人。
給人指了路,兩人又慢悠悠一路走回公司。
路鋆走在前麵,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況且,我當初可是答應了Mandy過來做一兩年而已,現在第三年都快過完了,再不走,她就要來趕我了。”
“少來,你要是真的想留下來,她挺你還來不及,你要是不想,留也留不住。”
兩個月後,路鋆抱著自己的私人物品和香港辦公室的同事告別。
少不入川,老鬼不懂,Mandy卻懂。
女上司在生完第一胎之後,身材恢複地和以前一樣棒。重新投入工作之際,她當然希望路鋆能在自己手下一直做下去,畢竟,工作上找一個想法相似的聰明拍檔太難了,但也正因為是聰明人,所以有些話才不用多說——少不入川,隻因為他有更想去的地方,有更想要實現的夢。她不問他為何如此堅決,說走就走,對自己在這裏的成績毫不留戀,隻因人在不同階段,內心所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
Mandy問他來香港三年,沒後悔吧?路鋆笑,“來香港給你做三年助理,調回上海坐你當年的位置,怎麼看都是我賺了。”
年末,路鋆開始寄運行李,結清房租和其他費用。離開的時候,他想大概不會再有哪裏會像香港一樣,房租貴得寸土寸金,網費卻又便宜到不可思議。大概他還會想念這裏的煲仔飯,凍奶茶和魚蛋吧。
臨走前,他到常去的那家理發店剪了頭。三年間,自己的發型全靠同一個發型師打理,他第一次跟唐灝去,對方就說他發質偏軟,理成短平頭不好看,反而是半長不長的造型用發膠抓一下才更襯他。其實,他也隻有在大學期間,理過唯一一次平頭而已。
那天店裏很巧地在放某個歌手的新歌,路鋆後來才知道,原來是five
for
fighting的《Tuesday》。
回到上海的那天,唐灝那頭才送他走,趙晉飛這邊就親自來接他。平時在公司好歹也是個能拍板做決定的人,見了十幾年的老朋友就像換了魂,笑得一臉欠揍。
路鋆從機場出來,用香港的號碼給他打電話,問:“你車停在哪兒呢?”
“我停在下麵車庫啊,不是給你另一個號碼發短信了麼,沒收到?”
“那個卡找不到了,廢了。”路鋆拖著行李,“我現在下來。”
晚飯趙晉飛特意找了一家以前常去的本幫菜館,吃完之後又去老地方坐了一會兒。路鋆現在酒量不行,煙倒是一點都沒少抽。兩人要了兩杯沒什麼度數的雞尾酒飲料,喝完了就站在酒吧外麵的露台上瞎聊。
雖然以前每次出差回來都找趙晉飛出來,但行程總是匆匆忙忙,來不及像這樣靜下心來認真對話。
路鋆咬著煙,聽他講現在遇上的種種煩心事,思緒就跟著趙晉飛一起,飛到很久之前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趙晉飛話嘮,話匣子打開了就收不住,兩人一說說到半夜。
第二天,路鋆去營業廳重新辦了一個手機號碼,順便回上海辦公室報到。
幾年間,這裏有新人進來,有舊人離開,還有許多是他原本就熟悉的麵孔。雖然人事調動上的手續還沒有完全辦好,但新辦公室卻已經為他整理出來了。房間還是三年前Mandy坐的那間,但擺設已經調整過,門口的名牌上如今寫著他的名字。
路鋆領取了印有自己名字的門卡和辦公用具,人事部通知他兩周之後可以正式複職,準確來說,是升了一級。要不是之後有個現場活動需要他來做,路鋆真想請個大假,好好再休息一段時間。
從上海到香港,又從香港回到上海。人還是這個人,但很多東西都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