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的茶水間,等咖啡的那幾分鍾是交換八卦的最佳時段。路鋆放下手裏的馬克杯,看著一圈男男女女圍在咖啡機前,談笑間滿臉蕩漾。
“又有什麼最新見聞?”
“之前XX公關公司的奢侈品小組招實習生,猜他們的招聘信息怎麼寫的?招聘條件那一欄的最後一行寫著:「歡迎對時尚有敏銳嗅覺的優秀男士加入,直男勿擾。」哈哈哈,真是霸氣。”
路鋆借過端走自己的咖啡,裝模作樣感歎了一句:“世風日下”,還沒調過頭,就贏得一片不屑的噓聲。
唐灝嘴裏還咬著沒吃完的早餐三明治,“真可惡啊,招個intern也要拿彎男炒作,想過彎男的感受嗎?”逗笑一片。
都說做公關的雄性生物多彎少直,這話雖然不假,但也不至於那麼誇張。
純粹的直男這種生物,在公司裏當然還是有的,隻不過存在感比較微弱而已。用唐灝的話來說,這一行的男人可以分為三種類型:彎的、像彎的、直的。鑒於最後一類的比重太小,因此在基數較大的情況下,基本可以忽略。
而他近來最大的興趣,就是定義別人的類型。譬如剛進公司沒多久的餘洋,第一個星期被唐灝定義為“像彎的”、到了第三個星期,就被升了一級,調到“彎的”;又譬如隔壁組做某個運動品牌的二線經理Eric,因為長著一張基佬的臉,取了一個基佬專用的英文名,所以長期被唐灝定義為“像彎的”,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某一天在公司派發了他和女友的紅色炸彈。
某個一起遊泳的周末下午,唐灝靠著水池,問:“那個孟煥之呢?看起來是什麼類型的?”
“啊?你說他嗎,”路鋆滿臉是水,想了一下:“……有‘像直的’那一類嗎?而且還是無欲無求的那種。”
前半句是說笑,後半句卻不是玩笑。因為,孟煥之上壘似乎不是用跑的,而是用走的。
想想還真的是,別說現在,就連當年的那個吻都是路鋆主動的。還是說,他千方百計問趙晉飛要了電話、想方設法找到公司來,隻是為了重新成為飯友嗎?
路鋆屏住呼吸,沉進水裏。
他沒聽見水麵上的唐灝笑他:“為什麼我覺得,比起他想泡你,反而是你更想泡他?”
孟煥之真的很規矩,每個星期約一次飯,不多不少,每次換不同的餐廳。
他還是那麼喜歡按計劃做事,如果周六吃飯,最遲周三就一定會發短信約好時間和地點。
有一次,路鋆問他,為什麼每次都去不一樣的地方?當時孟煥之坐在對麵,一臉理所當然地說:“不好嗎?我以為你喜歡每次都試一點不同的東西。”
有一些大排檔和小吃鋪子,路鋆都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聞。有幾家店門口甚至連招牌都沒有一張,隻有幾張四方桌擺在門口,但卻做著極其好吃的老本幫特色:像是暴魚黃鱔麵、單檔雙檔之類的。
以前,路鋆在飯點的時候看到一些人就這麼坐在路邊,有些上班族顧不得身上的西裝革履,吃著油膩膩的大排檔,似乎有點孤零零的寂寞。然而,等到自己工作之後,有時候加班,忙停已是晚上七八點,總也想吃點什麼酣暢淋漓的東西犒勞一下自己的腸胃。上海各色餐廳雖多,但大多數最好是約上三五好友一起去吃,才吃得出那個氣氛。這種時候,就又想起大排檔的好來了。
他們就這樣不鹹不淡地吃了一個月多的飯。上海沒有春天,印象中還沒見孟煥之幾次,夏天就到了。
六月的第一個周三,收到孟煥之的短信,路鋆還在辦公室沒有下班。
手機上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十分,已然入夏的天色都已經全暗了。
他發完最後一封工作郵件後,靠在寬厚的沙發椅背上。一轉身,身後的玻璃外麵,是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
今天唐灝完成手頭上的工作,早早下班。如果不是這樣,路鋆肯定早被他拉出辦公室外出覓食了。可現在,是真的餓了。中午忙得也沒好好吃什麼像樣的東西,饑餓的腸胃急需溫和又美味的東西來安慰——他忽然想到了幾年前在定西路上喝到過的海鮮粥。
看著孟煥之剛才發來的短信:「這個星期帶你去試我吃到過最好吃的油條蝦,老時間,地址是……」
路鋆沒再往下看,隻是回:「好餓,想吃清淡又好吃的東西,去哪裏好?」
他不知道孟煥之會怎樣回答,等短信的時候,無的放矢地慢慢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過了一會兒,孟煥之:「砂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