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換了陌生的環境,一早上,鬧鍾還沒響,路鋆就醒了。睜開眼看到身邊有人,這種情形對他來說也極其陌生。孟煥之背對他坐在床沿,大概也是剛醒,渾身上下什麼都沒穿,彎腰撿了褲子套上,順便又把路鋆掉落在地上的衣物也撿起來,放在床邊的矮櫃上。
他轉頭,看到路鋆兩眼清醒有神,不知是這樣看了多久:“醒了?”
路鋆嗯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口幹舌燥,喉嚨口發堵。他看到孟煥之表情淡淡的,是喜是怒全藏著,但重要的是,在他的臉上,路鋆看到不到一點緊張或是不知所措。剛才在孟煥之背對自己穿褲子的時候,他心裏就在想,要是他轉過來,滿臉都是對昨晚“酒後亂性”的懊悔與無措,那他們就真的算了。幸好孟煥之沒有。
他就這樣側身躺著,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的盯著孟煥之,他看到他赤、裸的上身和脖子上的若幹紅印,全部都是自己的傑作。孟煥之被路鋆盯得不好意思,有點尷尬地別過視線,順手撈了衣服往身上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鋆感覺他耳朵都發紅發熱。
孟煥之當然不會說,路鋆這種完全不設防注視著自己的樣子,讓他直接回憶起昨晚對方毫不別扭的種種熱情回應,最後情難自己的時候,還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高、潮,活脫脫一條沒心沒肺的小狼狗。孟煥之是真的被咬痛了,肩膀上立刻浮現一圈猙獰的牙印,可是路鋆那個樣子,又讓他心砰砰砰直跳,死十次都不夠。
路鋆從床上坐起來,腰酸腿軟的不適感讓他微微皺了一下眉:“用一下浴室。”
孟煥之悉心體察他的情緒,跟在後麵,替他從浴室的櫥櫃裏拿了新的毛巾牙刷。
也是在洗澡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上也有孟煥之留下的痕跡,鎖骨上、腿內側,雖然穿上衣服就全能遮住,但都種在要命的地方。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孟煥之正在往包裏裝要帶去工作室的器材。聽到身後門被打開的聲音,也不回頭:“要是不趕時間的話,到樓下吃點東西再走吧,我很快就好。”
還沒等路鋆回答,孟煥之看看牆上的鍾,又說:“上午我約了客戶見麵,順路帶我一程,好不好?”
借口真爛,路鋆不留餘地提醒道:“我的車還停在嘉善路吧?”
“那正好,等會兒打車過去,到了嘉善路放你下來。”
浴室裏的熱氣還沒散,孟煥之就又鑽了進去。他把門帶上之後,衝澡的水聲很快又響起來。
路鋆對著玄關鞋櫃邊的唯一一麵鏡子整理衣服,被揉亂的上衣皺巴巴的,怎麼撫都還是理不平。他和那些淩亂的折痕做著鬥爭,最終還是放棄了。
孟煥之家裏的擺設幾乎沒有變,就連沙發裏的那張舊沙發也沒動。唯獨不一樣的,是牆上多了一些他自己的攝影作品。
孟煥之洗完澡出來,看到路鋆正在看牆上的照片,於是一邊穿衣服一邊介紹說,那是他在紐約學習時,最後一個學期mid-point
review做的攝影專題。是完整的一個係列,每一張都是一個城市的夜景,大概是憑借著腳架和快門器拍攝而成,空曠的星空之下,是孟煥之自己孓然站立的背影。人類的身影與城市的喧囂、自然的空靈的強烈對比之下,顯得單薄卻又堅強。
這組作品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他曾在最喜愛的一位攝影家的影集扉頁上讀到這樣的話:好的風景,是你看了想要找一個知心愛人一起分享;而好的照片,是知心的愛人看了想跟你一起前往。
所以,當路鋆看著孟煥之拍下的這些風景,感歎著好美的時候,孟煥之低聲笑笑說:“好啊,有機會一起去。”然後就背起了包,抓了鑰匙,喊路鋆出門。看似敷衍,但那一刻的笑容卻是赤金十足的。
樓下有一家看似不起眼的糕點店,據孟煥之說這家的三明治做得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同。他快步跑進去,跟老板娘要了兩個三明治打包,又拿了兩包黑豆豆漿,看到路鋆攔到的出租車就停在路口,於是往口袋裏裝了找零就匆匆向外走。
相貌平平的三明治,常見的三片式白麵包、中間夾著培根、生菜、小番茄等尋常用料,似乎看不出什麼不同來。路鋆拆開包裝,咬了一口才發現,培根肉是剛剛煎過的,所用的蛋黃醬亦不是現成品,而是用心自製,煮熟的雞蛋切碎,與醬拌在一起。就連麵包都有不同,有一麵是經烤箱烤過,頂多也隻是十幾秒鍾的功夫,軟綿之外更多香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