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說著還要兩個星期,但孟煥之的歸期卻提前了好幾天。在澳門的最後一天,他在钜記買手信,給路鋆先後打了三個電話,悉數無人接聽。傍晚的飛機落了地,他拖著行李回家整頓了一番,看著一大袋買回來的糕餅,又給路鋆打電話。
彎著腰在洗手間衝冷水的人,隻覺得腿上發軟。貼身的褲子裹著長腿,口袋裏的手機隔著一層薄薄的麵料不停震動。路鋆也沒看清來電人的姓名,就接起來。
“你好,哪位啊……?”鼻音又重又長。
孟煥之愣了一下,想他大概是喝多了:“你在哪兒?”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本來喝得微醺的人一下子醒了大半,拿下手機一看:孟煥之。
路鋆靠在牆邊,跟孟煥之瞎扯:“在哪裏?在廁所啊。”
今天是公司裏餘洋的生日,前不久手頭的一個大項目也剛好結束,現在可算是一身輕鬆,一幫同事下班之後就約了出來吃飯喝酒,為他慶祝,美其名曰team-building.大家玩得開心,一個沒留意,喝得多了些,現在隻覺得臉上發熱,胃裏有點難受,趕緊進廁所衝把臉。
“趙晉飛呢,讓他接電話。”孟煥之還以為他在和趙晉飛這群老朋友鬼混。
有人索性借醉賣瘋:“你有什麼事非得找他說?跟我說不行?”
孟煥之聽出他話裏有話,在電話這頭抿了抿嘴收住笑,放軟了口氣說:“我晚上剛回來,有東西給你,你在永嘉路還是哪兒?我過去接你。”
路鋆就受不了聽孟煥之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溫柔地像把刀,直直地往人心窩上戳。
昨天在公司開了一個下午的會,回到辦公室看到手機上三個未接來電。想到孟煥之那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就懶得再回。沒想到這人居然就提早回來了,昨天打了沒接的電話,今天接著再打。孟煥之,不用這時冷時熱、時有時無的溫柔把我弄死,你是不甘心吧?路鋆自嘲笑笑,跟電話那頭報了地址。從洗手間出去,又灌了自己三杯,結果酒燒喉頭,一個沒忍住,吐了。
孟煥之著急出門,外套也沒有帶上一件,就著身上一件翻邊的純白T恤,在樓下攔了輛車就往酒吧去了。好在雖然已入十月,但上海的天氣還是不見轉寒,初秋的夜裏偶爾吹風,刮在臉上也是清爽多過清涼。
快到的時候,他給路鋆發了條短信,說:「收拾了就出來,我等在門口。」
嘉善路這一帶的路都不寬敞,但餐廳和酒吧倒不少,一到晚上人氣還挺旺。孟煥之等在門口抽完一支煙,不見人出來,一摸煙盒裏還剩最後一支,於是也叼進嘴裏。但打火機卻用光了氣,怎麼也打不出來了。正愁沒火的時候,他看到街對麵站著一個男人,剛好也在抽煙。
他穿過馬路:“麻煩,借個火。”
看上去比自己年長一些的男人挺爽快,直接用煙頭上的一點零星火光點了他的煙。湊近的時候,孟煥之看到對方手指和虎口上有繭。頓時,兩點猩紅在黑夜裏亮著,隨著呼吸吐納此起彼伏。
兩個人似乎都在等這家酒吧裏的人,來回在這門口踱步卻都不走遠,偶爾抬頭看看門口,有沒有熟悉的身影從裏麵出來。
大約又等了半支煙的時間,孟煥之看到有個麵熟的年輕男人從裏麵走出來。上次路鋆生日,除了趙晉飛那些老朋友,他還叫了兩個公司的同事,一個叫唐灝,另一個就是他。孟煥之見過一次,叫不上名字,隻記得這張臉。
“路鋆怎麼樣了?”借他火的人開口竟問起路鋆。
年輕男人似乎對孟煥之沒什麼印象,隻回男人的話說:“他說一會兒有朋友過來接,我就沒管了。回去吧?”
聽到這兒也就懂了。孟煥之看著眼前的兩人,男人不顧對方的微弱抗拒,勾了勾他的肩膀就一前一後地離開。於是他心領神會地笑了笑,衝他們擺擺手,然後丟掉煙,直接進酒吧捉人去了。
路鋆吐過一次,清醒不少。包間裏的人都散了,就剩他一個,孟煥之進來的時候他正坐著抽煙,擺弄著桌上的幾個色子。看他坐著不動,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於是孟煥之也坐下來。
靜靜等到路鋆嘴裏的這支煙抽完,孟煥之才開口,悠悠然地問:“昨天怎麼不回電話?”
路鋆自己跟自己玩起了梭哈,也不回答,看見孟煥之兩手空空坐在旁邊,反而明知故問道:“說要給我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