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亞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堂堂靈神殿中央分殿的殿主,居然有一天會帶著這麼一個小丫頭一同上路,而且還答應了要幫助她尋找情郎。這樣的行徑,和靈神殿殿主的身份,實在是不相稱得很呢。
一路上,巴伐利亞也暗暗觀察著,生怕這件事會不會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他橫行天下數十年未曾敗過,這其中雖然有他法術強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也是因為他平生謹慎,不像哥特那般魯莽。然而,那個少女始終隻是有說有笑。隻是有的時候會突然陷入到一種莫名的傷感之中,誰也不理,隻是默默的流淚。然而,片刻之後,也就恢複如初。
雖然她是劍神的徒弟,但是和劍神那個沉悶的家夥,實在是一點也不像呢。他心裏這麼想道。
巴伐利亞在兩個多月以前接到明光的魔法信號,要他立刻趕往洛夫古德山莊,抓捕逃脫的天使族人。他雖然對明光頗為不滿,但抓捕天使族人卻是整個靈神殿當前首要的任務,與尊神的力量息息相關,他不敢怠慢,立刻丟下了手頭的事務連夜趕來。然而,當他趕到的時候,洛夫古德山莊早已全莊戒嚴。他知道拉菲-洛夫古德子爵的厲害,不敢輕舉妄動,隻得給明光發出信號,卻到了第二天才得到回應。原來行動已經失敗,那個天使族的少年居然從靈神殿兩大殿主的眼皮底下逃脫了,哥特甚至因此身受重傷。他雖然擅長治愈法術,但也隻能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至於那一身原本強大的法術,卻從此廢了。
這一戰靈神殿大敗虧輸,明光不由也臉上無光,在下令靈神七殿全大陸追捕那個天使族少年之後,也隻能铩羽而歸。
巴伐利亞原本就對明光沒什麼好感,見行動結束,自己也就丟下了重傷的哥特,飄然而去。他雖不喜爭鬥,但對於那個能夠將哥特打得重傷垂死的天使族少年卻頗感興趣,兩個多月以來在這一帶尋找蹤跡,隻希望能夠與他交一交手。
然而兩個多月尋找下來,他卻依舊一無所獲,無奈之下,他便想到當初那個少年是躲在洛夫古德山莊裏的,說不定現在回去,也能找到些許的線索。雖然洛夫古德子爵魔法劍術並稱佳妙,甚至還在明光等人之上,自己自然遠非敵手。然而憑著他卓越的守護係魔法,即使是被子爵發現動起手來,至少全身而退還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
如今,雖然答應了佩兒,但洛夫古德山莊這條線索,卻不能因此而放棄了。洛夫古德子爵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就算動起手來,也不至於傷了佩兒這樣一個小丫頭。何況她是劍神的徒弟,劍神生前行俠仗義,為人敬仰,就算隻是衝著師傅的名頭,佩兒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想到這裏的時候巴伐利亞忽然笑了。真是的,自己居然也會關心起別人來了呢。隻不過,這個金發的小丫頭確實有著一種不同凡響的力量,讓人有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我已經用魔法力量查探過這附近數十裏,都沒有任何法師活動的跡象。看來那個叫做洛衫的小子已經離得很遠了。依我看,不如前往南麵的艾米多得鎮,那是大陸中央最繁華的市鎮,就算不能找到他,多少也能有一點線索。”
踏上前往洛夫古德山莊的道路之前,巴伐利亞是這麼對佩兒解釋的。佩兒本來就沒什麼頭緒,此刻見巴伐利亞願意幫忙,自然事事聽從他的主張。何況洛衫來自於艾米多得鎮,這一點她是知道的。或許,在艾米多得鎮上,能夠找到他也不一定。
然而,從林泉鎮前往艾米多得鎮,路途絕非片刻之間能夠走完的。巴伐利亞為了隱藏行蹤,也刻意不使用任何的魔法,是以這上百裏的路途,兩人居然一連走了整整三天。佩兒雖然得蒙巴伐利亞出手醫治,但身上仍然是軟軟的沒有力氣。三天的艱難跋涉,完全是存著能夠找到洛衫的意誌才堅持了下來,不論多麼疲累,都沒有抱怨過一句。令巴伐利亞也不由暗暗讚歎。
洛夫古德山莊與艾米多得鎮本來就隔得不遠,巴伐利亞熟識道路,雖然口頭上是說前去艾米多得鎮,但實際上卻走上了通往山莊的道路。這一點,佩兒自是渾然不覺。
第四天的傍晚,洛夫古德山莊巨大的外牆已然出現在兩人眼前。巴伐利亞知道這一帶一草一木都在洛夫古德子爵眼皮底下,自己若是施展魔法,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翻越過去,但那樣的話就定然會被子爵發現。靈神殿與洛夫古德山莊本來就處在劍拔弩張的地步,他若貿然闖入,不啻於羊入虎口。然而若是不用魔法,他一無縱橫挪移之術,二無工具機械,要翻越這麼高大的圍牆,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巴伐利亞大叔。”佩兒見他愁眉不展,不禁出聲詢問。“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艾米多得鎮嗎?”
“不。”巴伐利亞頭也不回。“這裏是洛夫古德山莊,就在艾米多得鎮外半天的路程。在這裏,應該能查探到些許線索。”
“你是說。”佩兒心裏一動。“洛衫他,來過這裏嗎?”
“這我不清楚。”巴伐利亞看著她。“佩兒,如果能夠找到洛衫小子的話,你是不是,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
“對。”佩兒心裏雖然疑惑,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回答。
“很好。”巴伐利亞歎了口氣。“我現在有一件要緊事要去辦,你現在便先在這附近呆一會,千萬不要走遠。這座山莊裏的法師非常厲害,你若被他們發現,難保不會被他們當做入侵者而受到傷害。等我辦完了事,多則一天,短則半天,就會來這裏找你。你千萬不可以招惹那山莊裏的人,聽見了嗎?”
他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嚴厲,令佩兒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我知道了。”她低聲回答。“很好。”巴伐利亞似乎微微點了點頭。“等我回來,就和你一起去艾米多得鎮上找那個洛衫,就算他躲在九幽之地的黑暗之中,我也一定幫你把他揪出來。巴伐利亞一言九鼎,你在這裏靜待片刻,稍安勿躁。”
一番話說完,他便昂昂然轉過身子,大踏步而去。那一瞬間,那個佝僂的老頭卻忽然散發出一種王霸之氣,令人難以正視。
佩兒怔怔地望著巴伐利亞的背影漸漸遠去,心裏悵然若失。他們雖然隻是相處了短短幾天時間,但巴伐利亞的威嚴和氣勢,卻已經在她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種感覺,就像是和她師傅在一起時一樣,隻是她師傅雖然人稱劍神,對待小輩卻是和藹可親,而巴伐利亞卻一直是冷冰冰的,偶爾有一兩句關懷的話,也說得半點沒有慈祥之感。
然而,不知為什麼,她卻相信,巴伐利亞是真心想要幫助她的。這種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佩兒卻始終堅信這一點。所以,當巴伐利亞讓她靜待著等候他的時候,她也隻是乖乖地聽話。盡管在這荒郊野外,寒風抖擻之中,實在是苦不堪言。
天一點一點地黑下來了,太陽在西方山脈的那一邊,隻剩下小半個嫣紅的腦袋。佩兒隻覺得寒意逼人,下意識地蜷緊了身子。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鹿卻忽然在她身邊閃過,睜著漆黑的大眼睛看了她片刻,隨即撒開四蹄,往樹林中跑去了。佩兒看得有趣,忽然間童心大起,便起身跟著那隻小鹿。小鹿跑得並不快,所以佩兒雖然腳下無力,但還是能跟得上。一人一鹿在樹林中跑了許久,忽然那鹿一個轉身,往一處小丘後麵一躲,居然便沒了蹤影。佩兒連忙趕上去,腳下卻似乎絆到了什麼,整個人都朝前方摔了出去。她揉著摔痛的手臂爬起身一看,草叢中居然掩映著一條鋼鐵的拉環,表麵已經有些生鏽了。若不是特意去找,還真不容易發現。
她抓住了拉環,下意識地一拉,耳中卻隻聽到一陣沉悶的石板移動之聲,腳下忽然一空,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下跌去。方才落地,頭頂的石板就又是一陣響聲,居然在一瞬間重新閉合。頓時黑暗籠罩了她的世界,手腳所能觸摸到的,全是堅硬冰冷的石板。
這時候佩兒才真正害怕起來,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往四周走了幾步,原來她所處的地方居然是一條狹窄的石道,伸開雙臂就能觸碰到兩邊的岩石,身後也是冰冷的石壁,進口早就自動合上,唯有繼續向前走,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石壁是潮濕的,渾濁的空氣裏隱約傳來某種腐爛的味道,佩兒沿著道路向前走了數百步,一個轉折,遠處忽然隱隱透出微光。她心裏一喜,不由加快了腳步,才又走出數步,腳下忽然又是一絆,似乎踩到了什麼機關,耳中忽然聽得一陣急促的風聲,居然是一陣密箭,暴風驟雨般向她射來!
狹窄的石道之中,當真是避無可避。佩兒反應也算奇快,當即抽出了腰間僅餘的劍鞘,“創世劍”陡然發動,在電石雷火的瞬間將來襲的箭支一一擊落。然而劍鞘畢竟不如長劍那般順手,這般狹窄的道路,也容不得她變換步法。還是有一支箭從劍招的空隙之中滲透進來,嗖的一聲,便插進了佩兒的右肩。
佩兒隻覺得劇痛攻心,也不知道箭頭上有沒有淬染毒藥,一時之間不敢拔出,隻得強忍著疼痛,朝著亮光處奔去。所幸剩下的路途中再無類似的機關暗器,佩兒眼前一亮,已然到達了石道的盡頭。卻隻見眼前一幢巨大的房舍燈火通明,在黑夜之中格外耀眼,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在房子周圍走動著,手裏是火把和長矛。佩兒想到巴伐利亞先前的警告,不敢暴露身形,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一株大樹之下,借著燈火一看,肩上受傷處血色鮮紅,絕無中毒跡象,這才放心拔出箭支,撕下衣襟匆匆包紮了一下。雖然傷口仍然劇痛,但也顧不得了。
她知道此刻誤打誤撞,居然進到了這座巨大的山莊之中,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為今之計,隻能乘著夜色,想方設法找到出去的路,等第二天巴伐利亞來找自己。然而四周燈火閃耀,守衛來往絡繹不絕,她連挪一挪身子都是萬難,更別說找路出去了。
就在這時,幾名守衛打著火把,忽然轉過身來,直直地朝著佩兒藏身的方向走來。佩兒生怕被他們發現,連忙躲到一旁。正好身旁不遠處有一扇小小的木門,嵌在草叢之中,似乎是一個地窖。眼看守衛越來越近,她無法可想,隻得輕輕打開木門,跳了進去。
“子爵大人,小的奉命前往打探林泉鎮的消息,有重要情況回報。”
她剛走進地窖,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了人聲,其中居然提到了林泉鎮。她心裏一動,隻聽得另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帶著某種尊貴而不容侵犯的氣勢,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