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本月十九日發糧至三萬八千人之多,秩序混亂,可見一斑。我想六合一縣,哪裏會有這麼多災民呢?恐怕其中有不妥之處。以後必須按戶發給一張小票,上麵明確標記每戶人口,察看是不是真正的饑民。每三天考核鑒別一次,照所發票據給領。譬如十九日發米,即考核鑒別一次,然後發給二十二日之米票,等到他二十二日來領米時再加考核鑒別,才給以二十五日之米票,照這樣做或許可以避免品質不好的人從中冒領浮支。弟弟你認為我的意見對不對?
【評析】
彭玉麟反複囑咐其弟,發放救濟之糧應當落到實處,嚴格杜絕奸民冒領浮支,其杜絕的方法考慮得細致而又具體。這不僅反映出他實事求是的精神,而且體現了他關心民間疾苦的難能可貴的品德。
對付洋人之道在於自強自立
【原文】
夷夏交通[1],治外者苦民間隔閡,每多釁隙,製之無方。但為官吏者,切不可處處媚夷而壓華[2]。人民亦不可豔夷而鄙華[3],國家元氣為外夷所摧傷者多矣,恥辱亦層見疊出。憶我皇十年八月[4],洋兵入京,尚不毀宗廟社稷[5],是其好處。現在上海、寧波等處助我攻剿發匪尚有功勞[6]。非甘借外人勢力以戕賊[7],終是保境安民不少。我謂對待外人不宜生怨,當怨自己之政治不修,製造不良。以求賢才謀修政為急務,以學製槍炮學造輪船為抵抗,取彼之所長而皆有之,即以彼之利器製彼可已。若兩者無所得,則曲固罪也,直亦罪也;怨之罪也,德之亦罪也。其官民之媚夷,吾固無能製之,而仇夷亦非所願聞也。
——節錄自《清代四名人家書》
【注釋】
[1]夷夏:中外。
[2]媚夷:奉承巴結洋人。
[3]豔夷:羨慕洋人。
[4]十年八月:1860年9月。
[5]宗廟:帝王或諸侯祭祀祖宗的地方。社稷(j佻):“社”指土神;“稷”指穀神。古代君主都祭社稷,後來就用“社稷”代表國家。
[6]發匪:對洪秀全為首的太平軍的誣稱。
[7]戕(qi佟ng):殺害。
【譯文】
中外交流往來,負責外交事務的人苦於人民與洋人之間存在隔閡,常常發生矛盾鬥爭,處理這方麵的問題沒有更好的方法。但我認為當官的人切不可處處奉承巴結洋人而壓製華人,人民亦不可處處羨慕洋人而鄙視華人,因為國家元氣被外人摧殘傷害得太多了,所受的洋人強加的恥辱也層出不窮。回憶1860年9月,洋人軍隊侵入京城,還不至於毀壞帝王祭祀祖宗的地方和我大清王朝的政權,這是洋人好的一麵。現今洋人在上海、寧波等處幫助我朝軍隊鎮壓太平軍尚有功勞。我這樣說,並非甘心借助外國人的勢力來討伐亂民,而是認為這是保境安民不可缺少的一支力量。我認為,對待外國人不宜多生怨恨之心,應當抱怨自己的政治不清明,產品不精良。以發現優秀人才、改良政治為當今最迫切需要做的事,靠學製槍炮學造輪船去抵製外人,吸取他們之所長而對之加以掌握,這樣就可以用他們的利器反過來去製服他們。如果這兩個方麵都沒有做到,那麼討好洋人固然是罪,排斥洋人也是罪;對洋人怨恨是罪,對洋人友好相待也是罪。中國的官民奉承巴結洋人,我固然不能加以製止,而他們無端仇恨抱怨洋人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評析】
篇中具體反映了彭玉麟的洋務觀。其立足點就是爭取一段時間中外相安的和平局麵,學習洋人的長技以製服他們。這一觀點不是不負責任地一味媚外或一味排外,而是通過冷靜的思考,正視客觀現實,分析中外實際力量的對比,得出了中國須自立自強的結論。但其稱洋人幫助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農民起義有功,誣蔑大平軍將士為“發匪”則是需要批判的。
任用委員重在德行操守
【原文】
委員所以代吾之勞,銜命視民[1],實同親臨。委員而不賢不能,是授以刃而戕民[2],罪不在委員而在吾簡賢不賢[3],任能不能,無遴選甄別之才也[4]。是以委員之時,須加審慎。委員之道,以四者為最要:一曰習勞苦以盡職,一曰崇儉約而養廉,一曰勤學問以廣才,一曰戒傲惰以正俗。有此四德,可以膺重任[5]。為政而得人,樂在其中矣。
——節錄自《清代四名人家書》
【注釋】
[1]銜命:奉命。
[2]戕(qi佟ng)民:殺害百姓。
[3]簡:選擇。
[4]遴選:選拔。
[5]膺:承受;承當。
【譯文】
委托別的官員來代替我,奉命考察民情,實同我自己親臨一樣。因此,委用的人不賢、不能,便是授給他刀子去殺害民眾,罪不在被委用的人本身而在自己不能選擇賢員、任用能人,沒有選拔鑒別之才。所以在委任人員之時,須更加審慎。委用人員的根本,以具備下麵四個方麵的品德為最重要:一是能刻苦耐勞,盡職盡責;一是崇尚儉樸節約而能做到清正廉潔;一是勤於學問以增進才能;一是力戒傲惰以端正社會風氣。被委托之人有這四種德行,就可以承擔重任。為政而能得好人才,樂在其中了。
【評析】
彭玉麟告誡其弟,被委托之人是否賢能,責任不在被委用的人員本身,而在於自己有無選擇鑒別之才。
做官須有“順、信”二字
【原文】
靜極思動,潛久思飛。吾弟出山,蓄心本已數年,乃近得一官。得官不足為弟榮,治民無忤乃足慶耳[1]。今弟位處高卑之間,有滕、薛之為[2],總祈不激不隨[3],使上下無不翕然而悅服[4]。則前數年鬱結抑塞之氣將暢然大舒,不為陰霾而化甘霖[5],惹萬民之渴望者矣。《易》曰[6]:“天之所助,順也;人之所助,信也。”弟能得天之順,履人之信[7],則士元非百裏才[8],蛟龍非池中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