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5章 袁枚家訓(3 / 3)

兩個字還相差很遠。如果認為這個地方的學風比不上杭州,容易學得進去,這就叫“不與強大的去爭,而甘願同弱小的去爭”,多麼輕率地對待兒孫,這種貽害兒孫的做法實在是可鄙啊!子路說:“有德行的人做官知道施行仁義。”

不是貪圖爵位、福祿和榮耀的。李鶴峰的女兒葉夫人在安慰她兒子考試不中時的詩中說:“當年立下宏大誌願的用意,哪裏是為了爭取科名,出人頭地才去讀書的?”這話說得多好啊!一個女人都能有這樣的見解,現在的這些士大夫們應感到羞愧而無地自容。要知道不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中了科名,做了高官,必然要貽誤國家,貽誤人民,並最後貽誤自己。沒有堅實的基礎而去建築高厚的城牆,即使很高,但必然會倒塌。這不是愛他,實際上是害他。然而人所處的境況,都是不同的,有的是不得不去求科名的,比如我和弟弟你就是這樣。家裏連一寸土地都沒有,不去讀書求取科名,那麼這一輩子的生活都沒有著落。

陶淵明說:我想暫時做個縣令大小的官,為以後的隱居生活打點經濟基礎。這是不得已的啊。也有可以不去讀書求取科名的,比如阿通、阿長就是這樣。我們弟兄正好碰到好的世道,除了有朝廷的俸祿,還有些田產,兒孫們可以不愁吃穿了,如果能在家安分守己,沒有危險的情況和醜行,正像馬少遊所講的:“沒有才能,就在家鄉做一個大好人。”就算是我家的好子弟了,我死後也能瞑目了。還能奢求些什麼呢?

不僅如此。我有七十多年的人生閱曆了,曾經看到天下有許多冤枉的事情。有剛勁強悍才能的人,不去做大丈夫所做的事,而偏偏去做女人所做的事;有軟弱畏怯性格的人,不去做女人所做的事,而偏偏要去做大丈夫所做的事。有的才能隻能做工匠和農夫的,而徒然當了官做了士大夫;有的才能可以做官當士大夫的,而隻能委屈做一個工匠或村裏的農民。偶然遇到一些情況,就砍下能編筐的柳條去做一個粗糙的杯子,殊不知這是多麼令人歎息的事啊!《中庸》這本書上說“遵循天命就叫做道行”,又說“修養道德就叫做教化”。都是說如果沒有天生的才能,即使受了教育也是沒有用的。

孔子和孟子都深深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孔子教他的兒子伯魚不過是學《詩經》和學《禮記》,至於有關家訓方麵的事,隻是輕描淡寫,像流水行雲一樣一下就過去了,絕沒有去察看責備的意思。假如當時伯魚不承受父親的教導,又不能獨立,或者伯魚謊報他已學詩學禮,或者伯魚表麵假裝答應孔子的話,離開孔子後還是不學詩不學禮,孔夫子怎麼能隻聽到他這樣說就相信他已去做了呢?怎麼能看到他做而不觀察他是否真正安心做了呢?對自己的兒子寬容,又怎麼能嚴格要求別人呢?至於孟子他這樣說:“父子之間不相互指責為好。”而且以指責為不祥。好像孟子的兒子還不如孔子的兒子,所以不值得教育,教導了如果他不聽反而傷了和氣,被公孫醜一問,不得不權且以別的理由給予回答。而到了現在人們也不知道孟子的兒子是個什麼人,這難道說聖賢就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大的成就嗎?

北齊的顏之推說得好:“兒子、孫子不過都是天地間的一個生靈而已,與我有什麼關係呢,而世上的人太過於珍惜愛護他們了。”

這真是通達之人的見解。這是不可不知道的。

我門下的人,有因為阿通不考學而對我感到不滿甚至不樂的,又有替我一次又一次策劃,想辦法出主意的。我隻是笑著回答說:“許由尚且能讓天下,而家裏的人則那麼愛惜自己的兒女;小小的鷦鷯憂愁大的鳳凰沒有住的地方,替它謀求一片瓦縫來居住。各位大人憐愛我,對這樣明白的道理為何有不同的看法?韓愈,柳宗元,歐陽修,蘇東坡,哪個是靠兒孫崇奉的?《洪範九疇》五篇,兒孫都不曾參與啊。”附帶說了這些用來解開弟弟和紓亭不明白的地方。

【評析】

袁枚在篇中認為,子弟能不能成才,其天資是很重要的,關鍵是要根據各人的天資來施以教育。要教導他們懂得,做官是為了施行仁義道德,不是“貪爵祿榮耀”的。讀書是為了充實自己,使自己明白更多的事理,但同時也是為了生活的需要。

如果讀書的目的不明確,隻是為了滿足個人的虛榮心,即使讀出書來,做了高官,也會誤國誤民,最後貽誤自己的。

即使不會讀書,也應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他進而指出,不能像孔子教他的兒子一樣,隻是“輕描淡寫,流水行雲,絕無督責”。

細細品來,袁枚的這封家信,對今天我們如何看待和教育子女仍有很強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