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杜芷蘅終於熟睡過去。
待到再次醒來,便如前事俱忘,仍舊是人前溫柔淡定的貴妃。
四月的天,越來越暖,草長鶯飛,春色尤盛。
一日的大半光景杜芷蘅都在房中練習破體書法,聽清風轉述宮裏宮外的各種消息和碧雲的近況……除此之外,她偶爾會到韶華宮偏殿的院子裏走走,卻是不見院中居住的婕妤、美人、才人等。
杜芷蘅被禁足的生活簡單而單調。
而貴妃遭禁足的事,熱鬧了十餘日因不再新鮮,眾人也大多翻過不談了。
後宮之中,風平浪靜,隻初音帝姬染了風寒病倒忙壞了賢妃。近來受寵的人不多,淳於汐落尚算頗得聖寵。獨孤溪宸一人似得了專寵,一時勢大、如日中天,就連皇後也不得不避讓幾分。據說好幾次,皇上夜宿皇後的坤和宮,清荷宮遣人傳話,說淑妃身子不爽。即便時已深夜,皇上也是即刻披衣下床趕去探望。
宮中便有流言說,太醫署專診千金婦科的太醫們已然斷定淑妃這胎必得皇子,是以皇上尤為緊張淑妃。
清風說罷,杜芷蘅在偏殿的廊間坐下,逗趣笑道:“太醫們若真能斷出淑妃腹中是龍子還是鳳女,皆可去做天師半仙了,何故還食人間煙火?”
清梅、錦菊、馨蘭、墨竹各自接了話,幾人又閑聊了幾句。天色驟變,晴空朗日很快被幾朵烏雲染黑。風吹雲漫,烏雲流水般迅速占據穹頂。守在廊外的秦海瞧了瞧道:“娘娘,隻怕是要下大雨了,風也大了。”
杜芷蘅起身道:“那便都回屋去。”
往回走了幾步,忽聽有宮女呼喊,“求娘娘救命!”
杜芷蘅回眸,就見一個綠衣宮女衝過來跪在了廊外,秦海趕在清風之前輕聲喝道:“織繡,娘娘跟前不得大呼小叫。”
杜芷蘅走出遊廊,緩緩說道:“本宮說過不見偏殿眾人,你莽撞求見,可知本宮會將你治罪?”
織繡渾身一顫但不覺害怕,一直聽說貴妃娘娘說話溫柔,沒想到這樣一句話竟也能被她說得這般溫婉動聽。她心知,貴妃娘娘被禁足後雖常到偏殿走動,卻言明不見偏殿裏的各位小主。原本她也無膽衝出來冒冒失失的攔駕,可見娘娘就要離去,她再想見娘娘一麵勢必難上加難,而文婕妤的病已不能再拖延了,隻好豁出去莽撞一回。
“奴婢隻求娘娘救救婕妤小主。”織繡眼中滿是乞求,“奴婢壞了娘娘的規矩,甘願受罰。”
杜芷蘅鳳眼一眯,“文婕妤麼?她怎麼了?”
“回娘娘,婕妤小主似病得不輕。”回話的是秦海。織繡是他同鄉,往年便與他相識,昨日曾求他在貴妃麵前說句話,他一直沒尋得機會開口。
清風道:“婕妤小主病了,宣太醫就是,怎要娘娘救命?”
織繡雙眼噙淚,略有支吾,“奴婢去了太醫署,沒……沒有太醫得空能過來……”
杜芷蘅已了然,跟紅頂白是宮裏不變的鐵律。住在韶華宮的低位嬪妃都是失寵日久的人,如今她入住主位,皇上更是不肯再來韶華宮。那些嬪妃重獲聖寵愈發無望,原本也非名門望族出身,手頭又不寬裕,誰還肯往她們這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