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21 下棋的規矩(1 / 2)

等待別人來裁決自己命運的蘇啟和趙賓其實不知道,那一個晚上,劉鴻雁根本就沒合上過眼睛。

站在母親的立場上,不用太費心思去思考,她當然清楚應該怎樣處理這個難題。但站在教師的立場上,這問題就格外棘手了。她不是這兩個孩子的監護人,這件事情又不是發生在學校裏,她沒有權利避開他們的父母來處理這件事。在處理未成年人的事物時,他們的監護人有知情權,尊重他們的權利,如同尊重法律一樣。還有,學校是一級組織,向組織隱瞞不該隱瞞的事情,就是失職。劉鴻雁輾轉反側,眼前仿佛出現了蘇啟寂寞、無助、彷徨、恐懼、失望、苦悶和抑鬱的目光,仿佛看見了趙賓徘徊、張望、尋找和期待的眼神。

怎麼辦?劉鴻雁悄悄地起身來到客廳,想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理一理思路。她不想讓老伴發現,沒有開燈。其實,客廳的窗簾沒有拉上,窗外皎潔的月光瀉在地板上,柔和地如同搖曳的燭光。劉鴻雁借著月光發現了一副棋盤,黑白兩色棋子散落在上麵,格外惹眼。

劉鴻雁猛然醒悟,人生如同下棋,規矩是死的,方法是活的。人生活在世間,該來的就讓它來,該走的就讓它走,沒必要事事都循規蹈矩,教育者就應該像蠟燭,燃盡了自己但留下了光明。

劉鴻雁的苦惱就在於她太珍視自己從事的事業,事事都追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追問的前提不是這樣做了對自己有什麼影響,而是對受教育者有什麼影響。因此,她堅信一點,雷雨過去了,留下的就應該是彩虹。

最了解劉鴻雁的齊魯說過,她重視的是能夠預見到結果的過程,特別是在幫助教育孩子的問題上,思考的不是該不該做,而是應該怎樣做。

當劉鴻雁的眼光從棋盤上移開的時候,窗外的月光已經被一抹朝霞替代。

劉鴻雁又一次來到了蘇啟的別墅。

這一次,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們。

“該麵對的要敢於麵對,”劉鴻雁把蘇啟的一隻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雙手之間,“我保證不把這件事泄露給其他人,但不能對你們的父母隱瞞。”

趙賓輕輕揪一下自己的耳朵,焦急地說:“他們,他們——”

“放心,我也是做母親的,他們的工作由我來做,但你們要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趙賓又急著表態。

“我說的配合,不僅僅是指解決眼前的事情,還有將來,”劉鴻雁的話還沒有說完,蘇啟就順勢跪在了她的麵前,趙賓緊跟著也跪下了。劉鴻雁沒動,緩緩地說,“膝蓋不是用來懺悔的,它應該是失足時爬起來的支點。”

蘇啟臉紅紅地,頭低下了又猛然抬了起來。劉鴻雁看到了她眼中晶瑩的淚水:“老師,我一定重新做人!”

“傻孩子,有些事情不全怪你們,我和你們的父母都有責任。”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說,“生活常常會給我們一些教訓,但生活也允許我們保留隱私,這就是生活讓我們感到美好的原因。”

她的身後有了一點動靜,她知道,那兩個孩子在自己站起來。

“老師,能不能再提個請求?”怯怯的少女的聲音裏飽含著憂鬱和期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劉鴻雁轉過身,注視著眼前站立著的少年,“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是想讓我答應不告訴你們的父母,對嗎?”

“老師——”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又戛然而止。

“記得聽誰說過,生活就像剝洋蔥頭,一層一層地剝落,總有一片會讓我們流下眼淚。但我吃不準,如果我們不去剝洋蔥頭的話,包裹在裏麵的會是什麼。”劉鴻雁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從兩個少年那裏尋求答案。

“您不是說,生活也允許我們保留隱私嗎?我不想打破建立在家長心中的美好印象,我錯了,應該受到懲罰的是我,不應該讓這個錯誤再去懲罰愛我的家人。您說對嗎?”蘇啟顯得有些激動。

“我知道,女兒留給父親的美好記憶一旦……算了,讓我再想想。”劉鴻雁轉身環視了一下豪華的客廳,離她不遠處擺著一隻玻璃茶幾,茶幾邊上有一把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