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二公子惜然也已兩歲了,俗話說兩歲兒豬狗嫌,正是最折磨人的年紀。荒帝一邊陪著謝王爺向西廂房去,一邊同他回憶起往年:“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初珠兒生的時候七斤七兩,把賤內折騰個死去活來,當時氣的我恨不得將那胖娃娃掐死──如今卻也有個孩子的樣兒了。而惜然卻又太弱,三天兩頭病著,也十分磨人。如此想來竟還是孩兒健健康康好些。”
謝橫波哂道:“這還用說。看來你寶貝孩子不如寶貝大人,終究還沒有真正做爹的樣子。”荒帝分辯道:“你這話不妥,兒子沒了可以再生,生了一個還有二個,老婆有個三長兩短,可上哪找去?”謝王爺便微微笑道:“是了,你喜歡什麽,什麽便是最重。”
荒帝左腳踏入門檻內,右耳還支著聽謝橫波要說什麽,旁邊人卻沒再繼續。荒帝向謝王爺道:“我們好久沒見,今天晚上一定要不醉不歸!”謝橫波嗤道:“都到了年關,你這個做主人的哪裏有這麽閑。”荒帝道:“不用管它。家中長短的婦人閑事,關我倆什麽事。”謝橫波斜睨了他一眼,默笑不語。荒帝又道:“且說起這個,明日我母後,偕同秦妃,偕同你侄女,偕同你妹妹都要來的。”謝橫波一驚:“太後?”荒帝笑眯眯道:“這個自然,她一寡婦,不來找兒子還去找誰呢。”謝橫波立刻轉身就走:“不行,我回去了。”荒帝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眉開眼笑道:“啊呀,你也會怕。”
“放手!”“不許走!”兩人拉拉扯扯,還假模假式過了幾招。荒帝嘲道:“原來你這樣怕女人嘮叨,難怪母後一直念你不肯成親。”謝橫波苦道:“放了我吧。人生中總有些不想見到的人,總有些無法麵對之事,難保你有一日也會遇到。”荒帝哪裏會讓他脫跑:“我才管不得你不想見誰,我不想讓你走,你還想跑?”頓了一頓,他又道:“我們也有兩年沒好好見麵……”
謝橫波一想到太後就無限鬱悶,而荒帝卻死活不饒,謝王爺終究不好對皇帝用強,低眉思索對策間,突聽到一個清亮的童音由遠及近:“謝叔叔~”
荒帝與謝橫波一起回頭,隻看到十幾個衛兵同一個老媽子手忙腳亂地攆上花壇,正疑惑間,謝橫波一個踉蹌,荒帝忙低頭,看見一個什麽東西已經撲過來抱在謝橫波腿上。“謝叔叔,珠兒不玩了!珠兒要回家!”
後頭的老媽子趕上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喪著臉向荒帝道:“主上,不行了,大公子實在是能幹。十幾個人攆了半個園子,又怕哪裏磕碰到公子……這會皇後還在等著啊,老身該怎麽把大公子送回去啊……”
荒帝瞧著那小孩子,小孩瞪大雙眼向上望著謝橫波,充滿期待地,荒帝有些好笑,謝橫波也撥了一撥珠兒的小手:“去,這邊才是你爹,這裏就是你家。”
荒帝笑著低腰去抱孩子,那孩子卻如八爪魚般掛住扯不下來。謝橫波突然彎腰伸手穿過他的肋下,將他抱在胸前,問道:“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還是你欺負了誰?”
荒帝奇怪地去看,才發現那孩子眼中已淚水盈盈,做足了欲哭的準備,被謝橫波一問,眼淚立刻劈裏啪啦滾落下來。小孩一邊拿起手背揩淚,一邊帶著哭腔向謝橫波道:“不玩了,我們回家,回謝叔叔家吧。”
謝橫波笑著道:“早先珠兒不是想回來麽,珠兒家裏多熱鬧,還有幾個小弟弟,就算平時也不會沒人陪珠兒玩了。”
誰知一說這句,小孩立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頭紮到謝橫波肩上,眼淚鼻涕一起向他衣領上揩去。謝橫波尷尬了片刻,退也不是,鬆手也不是,隻好輕拍手中孩子,耐下心來哄道:“再哭就把你扔到南離山去跟白毛野人作伴……”一聽這話,念南珠哭的更大聲,謝橫波又道:“不哭就好好地,再哭可就扔出去了!”
荒帝撲哧一聲笑道:“原來我兒子就是這麽被你嚇大的。怎麽跟過去一個樣?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嚇小孩子了,也不看他多大,你如今又多老。”謝橫波道:“開個玩笑罷了,珠兒知道的。”又向肩上孩子道:“是麽?還哭不哭?”
念南珠竟然也斷斷續續止住抽噎,舉起頭看著謝橫波,仿似荒帝不在身邊似的。他瞪著眼,小小聲道:“珠兒看到娘親了……”
謝橫波道:“嗯?”
荒帝又忍不住插嘴道:“該不會看到辭華不是女人,被嚇哭了?”
小孩全然沒理他,隻是抽抽噎噎盯著謝橫波道:“娘親不疼我,珠兒乖乖站了一刻鍾,娘親也不來理我,娘親不疼珠兒,隻疼弟弟,哇……”荒帝覺得小孩實在是神奇的生物,就是這樣一張小小的臉,居然能擺出這樣委屈萬分的表情來,連他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他情知多半是怎麽回事,打圓場道:“娘怎麽會不疼珠兒,娘一直等著珠兒呢。他隻是身體不太舒服,還來不及疼珠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