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權的沒話說,打個招呼就能優先。有錢的,給院長送個二三十萬,說不定明天就上手術台了。”他布滿皺紋的手一指,指著病房裏那些木訥的麵孔,“你看看,你看看,這些人都在等,等到什麼時候?”他抽了一下鼻子:“我的老伴不也在等?等了快一年了。等我窮的連鍋都賣了,我們也隻能回家了。”

蘇祈粲打了個寒顫,他不能,他不能讓秦淺的臉上也染上如此麻木的絕望。權利,他沒有,錢,他同樣也沒有,那麼,應該怎麼辦?

他隨隨便便的答完最後一張試卷,他被夾雜在充滿回家喜悅的歡呼的人群中,他機械的和他們招手說著再見,他看見了不遠處的王桐,他快步走向前去,他抓住那個活絡的男生,急切的問:“你知不知道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賺三十萬?”王桐明顯的一愣,他上下打量了蘇祈粲一番,他突然忍不住爆笑起來,口水四濺。蘇祈粲惱火的皺著眉:“我認真的問你,你認識的人多,如果知道的話就告訴我。除了買彩票。”

王桐揉了揉肚子,他索性放下行李包,他伸手猝不及防的拈起蘇祈粲的下巴:“賣啊。”他一把甩開了手,在目瞪口呆的蘇祈粲麵前又笑了一陣,最後勉強板起臉:“別生氣別生氣,我昨天看了一部電子小說,裏麵有個女的老擺的!她的初戀情人生病了,她就上網貼了個帖子,把自己的第一次賣了三十萬……”王桐悶悶的笑著,他捉弄般的看著蘇祈粲。

“有人買麼?”蘇祈粲不介意的問。

“有啊,真的賣了三十萬呢。”王桐瞪了瞪眼,抓起地上的包,“我還要趕車呢,不和你說了啊,暑假把那部小說給你看看,讓你學學怎麼賺錢。”他一溜煙的跑了,蘇祈粲卻沒有暴跳如雷。

他從前聽過這樣一種說法:如果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那麼和誰做都一樣。

他從不認為這是一句真理,但此時,他卻有點讚同。

如果可以讓秦淺的眼睛盡快複原,如果可以立刻賺到三十萬,如果真的可以,他覺得自己也能夠接受。

他厭惡的看著這樣的自己,他悲哀他絕望他從心底裏開始一點點的崩潰,原來我是這樣的肮髒啊,原來我是這樣的沒有節操啊。

他沒有多給自己留下猶豫的機會,他迅速的上了一個同誌網站,他在混亂的網絡社區發了帖子,他問,誰願意用三十萬買我的初夜。

這會是他為秦淺做的最後一件事,這會是他的初夜也是最後一夜,從此,他將不再配做任何人的朋友,因為他會是連自己都厭惡的肮髒。但是,不管如何,還要繼續的生活,還要繼續這樣的活下去。

很快有人回應了他,地方也被對方定好,是這個城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他有一絲欣慰的想,能住的起五星級酒店的,肯定也能付的起那三十萬。

“我要一次付清的三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他敲擊著鍵盤,言語冷靜。他是真的冷靜,心像是空了一般。

“好的。”對方也答的爽快,“絕對不會少。”

蘇祈粲轉身撥了蕭溟寒的電話,他淡淡的說,明天我不能送你了,你注意安全。

然後他突然很想再聊幾句,於是他開始口若懸河的講,他回憶著當初他們戲劇性的相識,他回憶著蕭溟寒貓著腰帶著他鑽進漫畫店的樣子,他回憶著他們每天放學一起走過的路,他回憶著蕭溟寒的天下第一泡麵,他回憶著他們的點點滴滴,直到說的口幹舌燥,直到笑得淚濕了眼角。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十點半。你明天幾點考試?”

“九點。”

他們突然都沉默,寂靜,寂靜的像一切都已死亡。

蘇祈粲笑著開口,你知道嗎?我愛上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叫做《再次綻放的思念》,是柯南新一季的主題曲,我非常的喜歡,但是不會唱。他定頓了一下,他幾乎想哼一哼那首歌的旋律,但是他停下,他清楚的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蕭溟寒也清楚的說:“你要等我回來。”

“好的。”蘇祈粲笑,笑自己撒謊撒的那麼精妙,笑得淚流不止。

“我先掛,這次我先掛。”他輕輕的說,“再見了。”然後他第一次那麼堅定的擱下話筒。

他要在自己還幹幹淨淨的時候,給蕭溟寒留下一個截止,留下一個清脆的“咯嗒”聲。謝謝你,謝謝你,讓我不必麵對盲音的寂寞。

光腳踩在地板上,是無邊的冰涼,6月29日,是蕭溟寒的生日,那天的十點半,蕭溟寒要去美國,那天的九點,蘇祈粲將把自己的第一次以三十萬的價格賣給一個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