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他忍不住低笑出聲。實在不明白,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怎的竟如一個中年婦女那般。
“誰?”她立刻坐了起來,明亮的眸光四處掃視,迸發出犀利而冷銳的光芒。
“你是誰?別藏頭露尾的,有本事就給我出來。”她警戒的目光幾次從他周圍掃過,可以她的功力,卻還發現不了他。
“嗬嗬嗬嗬嗬……”他再次低笑,突然覺得這少女好有趣。
“你是誰?”這時候她仿佛意識到自己處於弱勢,且他對她沒有敵意,很快就恢複了冷靜。
他心中訝異,心中浮現幾分欣賞。
“嗬嗬嗬……”他低低笑著,走了出來。
她立時抬頭。
“你是誰?”
然後,他回頭。
那一晚月色清涼如水,黑夜沉寂如墨,那少女坐在屋頂上,對他睜大驚豔的眸子,直直愣了幾秒鍾。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盯著他,喃喃自語的念了一句,隨後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又露出懊惱的神態。
他隻是微微一怔,隨即便又笑了開來。
有趣,真是有趣得緊。
這十年來他的笑容加起來都沒有今晚這短短一盞茶的功夫的多。
沒想到褪去了天真癡傻的她,居然會變得那麼靈動。
冷漠、銳利、桀驁、森寒……
這樣的女子,不但美麗,且強勢,如同那展翅高飛的雄鷹。她的人生,永遠都不會局限於一個小小的王府。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被束縛在皇宮那個華麗的牢籠裏。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為自己陡然出現在腦海中的想法驚得一怔。剛才他居然莫名的回蕩起母後說過的話。
距離較遠,她沒有看見他含笑的眸子裏如流星般劃過的複雜之色。他微微笑著,淩空一步步走了過去。然後,他看見,那靈動而冷傲的少女再一次睜大驚奇的雙眸,滿眼的不可思議和羨慕。
他心中好笑,想著,世上怎會有如此古怪精靈的女子?
她呆愣的摸樣甚是可愛,他起了逗弄之心。
“丫頭似乎忘記我了。”
她毫無形象的仰頭躺下,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我已經十六歲了,所以不要叫我丫頭。”她雖然表現的雲淡風輕,可他仍舊察覺到她突然的疏離。
他毫不在意,有心表現出曖昧的舉動。她卻仍舊不涼不熱,應對自若,根本就當他是個隱形人。言語之中流露出灑脫不羈,以及偶爾眼底劃過的狡黠之色都讓她整張容顏分外的靈動逼人。
他輕輕笑著,心想,蕭銘瀾若是見到她這個摸樣,隻怕要悔青了腸子。
好一會兒,她終於記起來他。
“你是蕭霆軒?”
他眸中笑意更甚,“丫頭終於想起來了。”
她的眼神變得古怪而糾結,頻頻向他看過來,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懶散的躺在她身邊,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著她的表情。想著,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表情神態?卻不防她突然問道:“皇後病情如何?”
風吹月動,她沒有察覺到他那一瞬間的僵硬。
寬大衣袍掩蓋,遮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明滅之光。
若是母後聽到她這般關切之語,還會狠心利用她嗎?
她是個很敏感的女子,她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憂傷,卻不知道,他的憂傷不是為母後,而是為她。
一個無辜的女子,不應該承受那些不屬於她的愛或者恨。
這一刻,他猶豫了。然而她卻因他的沉默誤會了,緊追不舍。
“怎麼了?你不是尋來了千年靈芝嗎?皇後還沒醒嗎?”
或許是因為心底因為那件事對淩汐涵隱隱的愧疚,抑或是對一個自幼失去母親在虎狼環飼的忠義王府艱難長大的少女的憐惜之情。他生平第一次對除了母後之外的女子露出柔和之色。含笑道:“嗬嗬嗬……丫頭,你怎麼不叫姨母了?”
她蹙眉,眸色微微現出冷光,隨後陷入了一陣沉思,而後才淡淡道:“姨母如何了?”
他挑眉,有些訝異她變臉的速度之快。然而她語氣之中的關懷和感傷仍舊觸動了他,他斂眉,低低道:“母後已經醒過來了。”他側目,見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他心底又開始複雜起來。母後,這樣一個明朗的女子,就為了我身上的蠱毒,無辜陷入你布局籌劃多年的陰謀裏。善良慈愛的你,於心何忍?
閉了閉眼,他有些膽怯麵對淩汐涵明亮的目光。那樣清澈如水,仿佛要洗清他內心的黑暗。
這樣的女子,不應該屬於肮髒汙穢的皇宮。
幾乎是一瞬間,他心底陡然劃過一股絕望的悲涼。
至於為什麼絕望,他卻說不出來。隻得趁著她神思的時候,悄然而帶著幾分狼狽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