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雨水,每當燕子低飛,蜻蜓滿天,風雨欲來時,我便如擱淺的魚兒一般難過,捏不得針線。待風雨過後,氣候稍爽,胤禛便要傳我。如此幾日,我隻裁了兩塊料子,連圖樣也未描。
(康熙四十年1701年六月初)
傍晚時分,天又發了黃,我倚在榻上無力的搖著蒲扇,春花也捏了把蒲扇坐我身邊隨手搖著。胤禛穿著朝服突然闖將進來“春花,與你主子收拾收拾,準備回京”
回京,現在?我瞧著天犯傻,頂著這麼大的雨雲,坐船出門?
“綺羅”胤禛將一隻翠鐲抹我左手腕上“江蘇安徽浙江都發了大水,皇阿瑪留我和十三弟巡視災情。這裏時氣不好,太子也病了,你隨聖駕一起回鑾”
這是外事,我抿緊嘴不點頭不搖頭,總之不表態。
胤禛抬頭審視了我一會兒,滿意於我的本分,輕柔的擁著我親昵。
“綺羅”胤禛不舍的啃咬我脖頸“娘娘跟前有李氏,你身子不好,就好生在船倉裏歇著”
“你身邊人手少,我把高福留下來給你,路上方便些。再敢尋死覓活”
啊,後頸突然劇痛,竟然又咬我,我不爭氣的眼淚瞬間滴滾下來。
嗬嗬,胤禛輕笑著放開我“好了,快去換衣裳,趕雨落前上船”
收拾好頭臉出門,二門前撞到領客進門的戴鐸,定了腳避讓,然後我便瞧見了綺禮。黑了,瘦了,浸透汗水的朝服,沾著泥點的靴子。怎麼會這樣?還有,綺禮來這裏幹什麼,胤禛到底是什麼意思?
四目相對,綺禮眼裏閃出笑意,示意一切安好,勿念。
垂眼掃了自身一圈,獨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還算稀罕,我便瞬間拿了個主意。
“戴總管”我閃身擋住了路,迅速將鐲子塞給戴鐸後,後退兩步“辛苦了”
戴鐸對著鐲子發楞,想必從未遭遇如此莽撞的賄賂。綺禮不著痕跡的衝我搖搖頭,意思是胡鬧。
嘻,我拿扇子擋住嘴笑,意思我就是胡鬧,你怎麼辦吧。綺禮目不轉睛的瞧著我,意思是我瞧你怎麼收場。
戴鐸總算有了反應,問我“綺主子,您這是?”
“咳”我清了清嗓子“天這麼熱,戴總管還要伺候貝勒爺出門,我這心裏啊,過意不去”
“這點心意,戴總管隻管收著,得便時添幾雙靴子。都說寒從腳起,這南方潮,腳捂濕鞋,容易招病”
“聽說城外發了大水”緩口氣,我決定長話短說“所以於飲用水上最要小心在意。水定要拿礬定過燒開後再喝,天熱,喝水時加少許鹽,人便不容易虛。出門在外,再忙,也別忘了水袋”
綺禮垂眼聽著,額頭上的發渣刺得我心酸,若非是我,綺禮怎會來此受苦。
二門外高福探頭,歎口氣,我讓開了路“戴總管,您先請”
“綺主子,您的話,奴才記下了,隻是,這鐲子”
戴鐸將鐲子轉遞過來“奴才實在不能收”
不收怎麼成,我淡笑“那就砸了吧”。自領了春花,擠門而出。
坐上車,春花與我冷笑“主子,四閻王這手兒厲害”
確是厲害,我點頭稱是,隨即便忍不住嘲笑“不管怎麼樣,好歹見了一麵,也不枉咱們來了江南一趟”
春花聞言也笑了“主子,您說的是”
上船收拾躺下,天依舊泛黃,拖累的河水也是泥黃。水大浪高,倉窄船搖,我伏在床上裝死,春花搖著扇子替我守屍。
“篤篤篤”很突兀的敲門聲,春花停了扇子,沒好氣地開門“又什麼事兒?”,隨即春花的聲音便嘎然變了調“李主子吉祥”
李氏又來了,我合眼裝睡,聽聞李氏問春花“你主子呢?”
“回李主子,主子還在睡”
“還睡?”李氏的聲音很是疑惑“都睡三天了,還睡?”
“是”想象中春花點了下頭“太醫說主子是氣血不足,昏沉易睡”
“既如此,我就不進去了。春花,好生伺候你主子。”
“是”
送走例行公事的李氏,春花接茬搖扇,我繼續半睡半醒的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