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大的黑暗領域,除了大漩渦以外,什麼都沒有。
就連僅存的意識也成為了黑暗的一部分。
大漩渦的周圍,數不清的旋臂在緩緩蠕動、旋轉,每一根旋臂末端都泛著極淡的白光,像銀色月光照耀的麥芒;旋臂的中心是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洞,當普萊德想要去感知它的時候,卻從內心深處產生一種抗拒,後者似乎來自潛意識裏的恐懼。
光是在這龐大到駭人的漩渦前維持思考,普萊德也得拿出全部的勇氣和意誌。
“普萊德?”德彪西的聲音出現在耳畔,伴隨細細碎碎的雜音。
“大叔,我在哪裏?!”普萊德立刻發問,緊接著又大吃一驚,因為自己沒動嘴巴也能講出話來,實在是不可思議。
“宇宙盡頭的某個角落,一個非常安全、風景又迷人的地方,我們稱之為‘時空回廊’。哦,你應該並不陌生。”
“的確不陌生。但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沒明白這是個什麼地方!”普拉德的聲音有些緊張。
“放輕鬆點,你可以將這裏當成一間……普通的放映廳。”
“那種老式的電影院?”
“十分正確。試著想象,漩渦的中心其實是一台放映機,而你自身,則是一塊非常特殊的熒幕。”
“稍等……呃,有點理解了。”普萊德回憶起在安娜去世的那一刻,自己同樣站在這個大漩渦前,而安娜的記憶片段正是從漩渦中心湧出,快樂的痛苦的平淡的,全部毫無阻攔地灌入自己的腦海。
他馬上追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是說,這樣的漩渦大多隻在夢境裏出現。”
“我為你強行打開了通道,代價是付出了一部分血液。”
“血液?可我並沒見你流血。”
“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普萊德。你、我還有李斯特,我們除了肉體賴以依存的那種紅色液體外,還擁有第二種血液。”
“不明白。”普萊德“搖頭”道。
“有種東西,你們管它叫G元素,或者是束縛元素。”
“等等,我有點亂。”普萊德打斷了對方,沉默了幾秒後道,“你是說G元素構成了你的第二種血液?”
“沒錯。或者說,G元素構成了我們的第二條生命。”
普萊德再次沉默。要知道G元素的存在非常廣泛,除了河流山川,所有動植物的體內都含有這種物質,區別的隻是純度和活力的不同,這不可能是被某類人獨有的;另外,G元素的提煉過程非常複雜和困難,並不是像打開冰箱拿出牛奶那麼簡單,更不是想付出就能付出的。
但望著眼前令人窒息的大漩渦,這些問題卻根本問不出口。在認知正在被顛覆的時候,任何疑問似乎都會被嘲笑。
“你馬上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德彪西很適時地說了一句,然後清了清嗓子,“普萊德,我們要開始了!”
“開始什麼?”普萊德還想抵抗一下,結果發現自己另一半的意識並不聽話,看來德彪西並沒有給自己選擇的餘地。
“普萊德,你看到漩渦中間的白點了嗎?”
“沒有,我隻看到深邃的黑暗。”普萊德眯起“眼睛”。
“再仔細看!我會幫你一把。”
過了一會兒,普萊德歎了口氣:“……還是不行。”
“唔……想想那個女孩——安娜·米菲亞。”
“嗯,好……等等,你是怎麼知道她的?!”
“這不重要!我要你回想起那個時候的感覺,試著和現在的你合二為一。”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普萊德“搖頭”,想起那個“白日夢”的一些細節,不好的回憶和感受隨之而來,“那個時候我痛苦、絕望,生無所戀,好像死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每個旅行者都有自己的辦法,也許你的辦法就是利用負麵的情感。況且你所在的‘時空回廊’是最簡單的那種,根本難不住你。”
“怎麼說?”
“你必須要痛苦、絕望,生無所戀,並且覺得死亡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怎麼可能……人類不可能自由操縱情感!”普萊德感到好氣又好笑,“而我又不是劇場裏的演員!”
“自信點。你不是人類,你是個旅行者。”
“喂,別輕易給我下定義。”
“下定義的是你自己,普萊德。而一直在陳述事實的,是我。”
“等一下……我好像看到了什麼,”普萊德突然話鋒一轉,隨後大喊了一聲道,“喂,大叔!德彪西!怎麼回事,我的耳朵……耳朵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