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塗,”我便歎氣,“皇上是個很顧念體製的人,她雖無寵,可到底是皇後,便是皇上再喜歡你,也不可能讓你目無尊卑,不顧上下的。”
“正是呢,”張容華又是懊悔又是咬牙,“隻是,這件事居然是先鬧到了永曦宮那位的麵前,她當即以嬪妾狂妄無禮,目無尊卑的罪名,將嬪妾姐妹發入西華宮,嬪妾姐妹當即就懵了,除了求饒就是希望皇上能來救我們,可是嬪妾沒能等來皇上,卻在當天夜裏,被幾個人趁黑闖進屋子裏毆打,每一拳每一腳,都隻衝著嬪妾的肚子……”說到這兒,張容華渾身顫抖,目齜欲裂,已將唇咬出血來。
西華宮!
那個血氣森濃的夜晚,我在那個地方被人欲強灌鳩酒,其情其景又比她那日好多少?
我顫著唇道,“然,然後呢?”
“然後,表姐的孩子自然就沒有了,”卻是韻兒接過話來,“嬪妾當時本是拚死護著表姐的,可那幾個人五大三粗力大無窮,嬪妾哪裏能護得住,他們一直一直的對著表姐的肚子打,擺明了就是要打掉表姐肚子裏的龍裔,表姐終於暈了過去,她身下全是血,那血粘稠黑紅,大片大片的洇了開去,表姐整個人都躺在了血泊裏,血氣又腥又濃,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從來都沒有……”
“啊……,”張容華的身子激烈的顫抖著,她壓低了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嘶吼,她的眼淚洶湧噴薄。我分明已經看到了那一幕,一個纖柔薄弱的身子,就那麼臉色慘白悄無聲息的躺在血泊裏,任邊上的人怎麼叫,卻動也不動……
那是姐姐,那是我的姐姐……
薔薇花開時,那花香那樣那樣的濃,可我卻怎麼都聞不見一絲那花的香味,我的鼻翼間盡是姐姐身上的血腥之氣……
“姐姐,”我在心裏暗叫一聲,我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伸手拉了張容華起身,我道,“妹妹,你和我姐姐一樣,都是苦命人嗬。”
張容華已哭得不能自己,她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韻貴人吸一吸氣,接著道,“那些人見了表姐這般模樣,知道孩子定不能保了,這才滿意離去。我抱著表姐喊救命,滿西華宮裏根本沒有人應答,看押我們姐妹的嬤嬤們跟死了般的,一個人也不出現。我抱著表姐,慢慢的就不喊了,我就想著,等表姐死了,我就解下腰帶上吊罷,左右,還是會跟表姐在一起。”
張容華轉頭握住韻貴人的手,叫道,“韻兒。”
韻貴人反手握住張容華的手,含淚對她一笑,“是韻兒帶累了表姐,若表姐死了,韻兒哪裏還有顏麵活著呢,自然還是去追隨表姐的好。”
張容華輕拍韻兒的手,長歎一聲後,便轉頭向我接著道,“也是嬪妾命大,天亮後,嬪妾就醒了過來,和韻兒抱頭痛哭,卻不知如何是好。嬪妾想著自己的身子都這樣了,定是活不了幾天的,可不曾想,到得下午,永曦宮那位卻又派人將嬪妾姐妹二人送回自己的屋子,還派太醫來給嬪妾醫治。嬪妾姐妹當時很納悶,正百思不得其解時,永曦宮和靖寧宮這兩位卻在皇上跟前打起了官司,互相指責說,嬪妾的孩子是對方派人弄掉的。皇上開始時很是震怒,可三五天後,便隻將永曦宮那位罰了兩個月的月銀,怪她不該將有孕的我關進西華宮,之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說到這兒,她恨得切齒,“我孩兒的命居然就隻值她熙貴妃兩個月的月銀!”
我亦咬牙,“你的孩兒還能讓永曦宮那位少兩個月的月銀呢,我姐姐一屍兩命,卻是別人一根頭發絲兒也不見少的呢!”
張容華含淚笑得淒涼,“皇上可真是狠心呢,榮貴嬪生前那樣的得寵愛,可是才咽氣,身子還沒涼得透,就被送出宮去了。嬪妾姐妹二人背地裏唏噓不已,感歎皇上竟涼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