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矢車菊暗戀那個歌手的第376天,矢車菊在一張報紙的小旮旯裏看到了那個歌手的消息,他結婚了。因為版麵過小,報紙上並沒有登出那個歌手的新婚照,這讓矢車菊很遺憾,她說,她真的很想看到那個歌手結婚時的樣子,她真的想看看那個歌手的新娘。最後,她還說,如果那個歌手的妻子以後對他不好的話,她就要去跟他結婚,再等幾年她就可以結婚了。這樣的矢車菊讓我心疼,但是那一天對於我而言,絕對是幸福的,那個歌手結婚了,矢車菊第二次的暗戀也因此而告終。矢車菊說,婚姻是很神聖的。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提過,矢車菊是個好女孩,雖然她想殺死的人很多。不像那些花兒,既脆弱又讓人不得安心,矢車菊是陽光,我癡狂迷戀的那縷陽光,聖潔而又溫暖明媚。
我想起來,矢車菊也談過一場戀愛。
那是個很優秀很優秀的男孩,因為他不是鄰居家玩世不恭的哥哥,也不是電視裏不溫不熱的歌手,那麼這樣看來,他就已經很優秀很優秀了。
他的臉從頭紅到耳根,眼神飄忽不定的站在矢車菊麵前,告訴她她像她的名字一樣,像一朵矢車菊。矢車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很大,她捧著肚子,佝僂著腰,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風又吹亂了她的頭發。男孩以為她哭了,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矢車菊努力抑製住自己的笑聲,卻仍然捧著肚子,佝僂著腰,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風又吹亂了她的頭發。
她說:“我不過是泥土罷了。”
那個男孩的表白就這樣成功了,矢車菊說,他是個很好的男孩。但是他們的戀愛卻隻維持了二十一天。在那二十一天的戀愛裏,他們並沒有像一般情侶一樣,接吻,擁抱,甚至連手也沒拉過,但是矢車菊固執的認為他們的戀愛比任何一對情侶都幸福,都值得回憶,都寶貴。就像小王子對他的玫瑰花一樣,因為是他的玫瑰花,所以對他來說,它永遠是一朵無與倫比的玫瑰花,任何的花,所有的花,都不不及他的那一朵玫瑰。當然,也像我對我的矢車菊一樣。
矢車菊看見那個男孩送別的女孩回家,我說過了,她不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她和那些媚俗的花兒不同。於是,在那個男孩開心的來給她送牛奶的時候,矢車菊說了分手。矢車菊突然看不清那個男孩的臉了,就像消失的那個鄰家哥哥一樣。所以,矢車菊並不知道男孩的表情是多麼令人憐惜,我依然可以回憶起那個男孩當時的那種表情,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鹿一樣,看著慢慢向它逼近的獵人。而矢車菊並不是獵人。她看著模糊不清的男孩的臉,燦爛的笑著,一直笑一直笑,笑得讓我覺得惡心。男孩始終沒說一句話,他把牛奶塞到矢車菊的手裏,便離開了。矢車菊握著牛奶,大聲的笑了,依然捧著肚子,佝僂著腰,頭發遮住了她的臉,一直笑一直笑。我突然覺得,我的矢車菊越來越傻了,傻到讓我覺得虛偽。我想到了矢車菊說過的話,她說,她想殺死世界上所有自欺欺人的虛偽的人。我不禁暗自嘲笑她,原來矢車菊也想殺死她自己,嗬,她想殺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她沒有朋友,現在她更可笑了,她竟然還想殺死她自己。幸好我沒跟她說過話,她並不知道我發現了她要殺死自己的這件事,她以為我不知道的,她以為她可以繼續這樣下去,繼續自欺欺人。
至於那個男孩為什麼要送另外的女孩回家我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那個男孩一定跟我一樣,跟我一樣很愛很愛我的矢車菊。可是,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那個男孩,而是我。並不是我愛矢車菊,而是,她想殺死我。矢車菊想殺死嘲笑極端的儒弱的我,想殺死以貌取人的愚蠢的我,想殺死不相信奇跡的麻木的我,想殺死嘲笑別人傻的無知的我。我因為沒有與和她說過話而得以生存,我開始不斷的反省不斷的思考,這樣的矢車菊真的適合我嗎?我愛她,她卻想殺死我,這樣的愛會有結果嗎?我突然真的很想跟矢車菊說話了,我想告訴她,其實我也嘲笑極端,我也以貌取人,我也不相信奇跡,我也嘲笑別人傻。我還想問她,你是否要殺死我呢?我醞釀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和她說話。但是,矢車菊開口了,她說:“你不愛我了嗎?”我沒有回答她的話,我並不是害怕她殺死我,而是我真的被這個問題考住了。她的話讓我猛的清醒過來,的確,我還愛他嗎?我竟然不能堅定的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了。難道我真的不愛她了嗎?可是,這又是多麼的荒謬呢?她是我神聖的那一縷陽光,我怎麼可能不愛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