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胡同派出所的實習警察小韓下班前接了一警。報警的大爺家住東直門北小街豁口,下午沒事兒遛鳥繞彎,竟給他一路拐到東四這塊兒……迷了路。小韓接警後沒含糊,跟胖子打聲招呼就去了。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找他。找他的人叫金在中,東四十條這塊兒沒人敢惹的主兒,人送諢號“鄭金花”——這小子長得實在好,細皮白肉的,說跟朵花兒似的絕對屬比喻不是誇張。就脾氣衝,你要當了麵扯嗓子喊一聲“金花”,他敢給你一蹶子。好家夥,您就備好金瘡藥望遠鏡等著吧。為啥要望遠鏡?找牙啊,趴地上滿地尋摸您累不累?
那金花就金花,為啥加個“鄭”呢?刑警隊鄭隊長知道不?跟這小子有點關係。啥?刑警大隊現任隊長姓樸,大名忠載?廢話,就你知道哇?這兒說的是咱東城分局的隊長。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人鄭隊長管著這片,他罩的人,你敢動試試?金花就再囂張十倍自有人張羅著給擦屁股善後。
金在中進門打聽明白小韓接警剛走,扭脖子就跑。胖子撇嘴,小韓開警車走的,你丫當自個兒孫猴還能翻十八個跟鬥雲不成?旁邊一小片兒警說:“俺納悶……這小子和鄭隊一不同姓二不連襟,說是發小兒可聽說一個打垙州來的,一個兗州人……裏麵不定有什麼貓膩。”老片兒警嘬著茶:“別瞎說,禍從口出知道不?你也甭羨慕,這就叫各有各命。
”小片兒警連忙擺手:“咳,俺可啥都沒說。”胖子沒心思聽這倒灶事,轉身走了。心裏嘀咕說:“小韓挺好的孩子,怎麼跟這小混混接上頭的?”
韓庚送老大爺回家,掉頭正趕上下班時間,二環路堵得不行。他三月份剛考的駕照,路況不好,免不得有點兒手潮,既怕追著前麵寶馬又懼擦著旁邊法拉利。賠錢小事,怕得是給咱人民警察丟份兒。還在實習期麼,這點兒小心大家都能體會不是。偏這會子手機響,韓庚瞅著主路上倆交警兄弟,猶豫了會兒,把車倒旁邊輔路上,這邊更堵,一溜全歇著呢。一番折騰,等手才碰著電話,鈴聲卻消停了。拿起來看,來電顯示仨未接電話,全金在中打的,韓庚想給人撥回去,後麵的司機狂摁喇叭:“你倒是走啊!”韓庚特想比根中指送丫的,顧念身上還穿著警服,隻好作罷。
金在中領了一小孩在韓庚家門口等了個把鍾頭早不耐煩了,扔下最後一個煙頭。糾著那孩子領子:“走,咱不等了,回店裏去。”
那小孩抱著行李,差點沒被絆個筋鬥,一個趔趄撞上回來的韓庚。金在中揮手就衝韓庚後腦勺招呼去:“小子長進了嗬,敢晃點我。”韓庚傻嗬嗬笑,敏捷地跳開問:“怎麼不進去?你鑰匙呢?”金在中凶巴巴地:“有鑰匙還用等你?少廢話,開門!”順手搡了韓庚一把,臉卻紅了。韓庚知道這事兒八成和鄭允浩脫不了幹係,沒準吵架時候被扔護城河裏了也是有的,笑笑沒多問。
那孩子長得白白淨淨,一對彎窩月牙兒眼,挺招人疼。在中說:“那雞什麼飯,先在你小韓哥這兒住下,缺什麼隻管開口。”覷了眼韓庚大概又覺得不好,添了一句,“房租花銷從工資扣。”那小孩本來彎腰正收拾東西呢,聞言愣了會兒,仰臉帶著笑,照得屋裏亮堂堂。韓庚隻覺的心上流過一股暖融,這孩子,一笑跟過年放煙花似的。
“在中,出來,有話問你。”韓庚招呼那邊屁股上長毛半秒都坐不住的人。金在中自床頭櫃找得兩盒蘇煙趕緊塞口袋裏,屁顛顛跑出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他瘦猴似的,腿就兩根棍,屁股後麵杵那麼兩大疙瘩,韓庚又不是瞎的,可他愣裝沒瞧見。拉著在中到走廊拐角人少處,才壓低聲問:“這孩子什麼來曆?”“嗐,”在中不以為然,“什麼了不起的破事犯得著這麼神秘。”抬眼見韓庚正義凜然的眼神,“得,得。哥哥我怕你了成不?別用對付小偷那套。把心放回肚裏。這孩子聽說是美國來的交流學生,下課在我們店打工。我想著你這兒近,人交給你也放心。”韓庚一聽,金在中大媽病又發了。上回撿了白不溜的狗崽兒,這次更離譜,撿來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合著你自個兒搬出去和人甜蜜蜜,瞅我一人住倆人屋,非得撿些活物回來填補空白不是?要不是年齡不符韓庚真要揣測是不是金在中少不經事在外麵私養了娃,怕鄭隊發飆不敢往家帶,在這兒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