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庚原本要一五一十問明白,譬如這孩子全名叫啥多大了哪個學校父母在哪監護人誰。隔壁老式台鍾當地敲了一下,估摸著該五點半。在中立刻說:“我趕著回去做飯,晚上還上班。”
說著想閃。韓庚下意識攔他,在中貓腰從手臂下滑溜地鑽過去,過拐角才得意地回頭,然後跑了。韓庚無奈,在中那二五眼估計一問三不知,不如自己問那孩子。
沒成想一晚上啥也沒問明白。不曉得語言不通怎麼的,問那孩子什麼也不過笑笑。韓庚不甘心,撿起幾乎都還給老師的英文,磕磕巴巴地問:“can,can…you,name?
”
那孩子慢慢地說:“Me…
Kibum.”
雖然滿臉一本正經,眼角眉梢依舊彎彎地掛著喜慶。
韓庚盯著那微微翹起來的嘴角,疑心這小子存心故意裝傻充愣,但那一臉天真爛漫著實讓人無從下手。仿若即便此刻立時天塌下來,他也不過這麼一笑而已。當時韓庚冒過一個念頭,這小子絕非池中物。光這不帶一絲兒煙火氣的笑,旁人就衝著鏡子天天練也學不來。
十一月剛過去一半,小韓被所長叫去單獨談話了。您問談什麼?我怎知,自個兒問去。
胖子說,咱所長,老天津衛子,跟十八街的麻花沒兩樣。看似實誠,咬一口滿嘴油。小韓實習期表現咋樣大夥兒都瞅見了。這會子找小韓還能為啥?留人唄。人戴爾的CEO說得好——想要精英,就得趕早招聘。
小片兒警不大同意。不能吧。今年咱這所裏來實習的,光數公安大學的來了8個,小韓不地方大學考進來的麼?俺聽說原來學的民族舞,專業不對口哇。(注:“地方大學”——警察圈子對非公安幹校外所有大學的統一稱呼,北大?複旦?對不起了您呐,同等待遇。)
老片兒警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小韓這孩子細致、勤快、踏實,咱所長就喜罕這樣的娃。
說得正熱鬧,韓庚走出來,沒言語,戴上帽子準備出去。胖子一拍腦瓜,嘿我這豬腦,今兒不該我倆巡邏麼?
倆人帶上該帶的把式,出門剛拐過彎,胖子用胳膊頂韓庚一肘子,賊忒嘻嘻一笑,“臭小子,好事還瞞著?”
韓庚笑笑低頭,幾絲兒頭發掉下來遮了臉,抿著嘴角的緣故下巴的線條顯得有點強。
兩周後小韓離開金魚胡同派出所到機場分局報到,胖子發懵,四處打聽。
有的說小韓這孩子長得聰明相,可真沒眼力勁兒,所裏留他不幹,非要去刑警大隊。市刑警大隊是那麼好去?也不自個兒掂掂分量。這不,幹脆給發配了。
也有的說,扯淡,機場那可是肥缺,一個崗位拿雙份兒錢,局裏工資照發,機場照樣翻一倍給補貼,逢年過節好處不說,那來來往往的老外全肥羊,油水隨便刮……換我也去,才不跟這兒老頭老太太家長裏的短鬧不清。
呦,您說的這早過時了,現在到嘛待遇都一樣,三五八一,機場嘛也就清閑。
……
說什麼的都有,到最後也沒鬧明白誰更有理。不管怎麼說,日子總那麼一天一天趟過去,那個淡淡笑著,非常可親的實習警察小韓漸漸輪廓模糊,很快消失在金魚胡同橫七豎八的岔道裏。
誰說的,離了誰不是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