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姊妹花遭讒被謫骨鯁臣強諫充邊(1 / 3)

姊妹花遭讒被謫骨鯁臣強諫充邊

卻說清廷連接敗耗,命提督宋慶,幫辦北洋軍務。再令提督劉盛休,出兵大連灣,將軍依克唐阿,出兵黑龍江,均赴東邊九連城,扼守遼東要口。平壤敗軍亦陸續到來,共約七十餘營。兵亦不可謂不多。朝旨命宋慶總統各軍,除依克唐阿一軍外,統秉宋慶節度。九連城南倚鴨綠江,東瀕靉河,河東有虎口,為險塞,令聶士成駐守。再東為安平河口及長甸各隘,令依克唐阿駐守。西為安東縣,再西為大東溝,令豐伸阿聶桂林駐守。日兵甫渡安平河口,依軍望風先遁,至日兵逼近河,諸軍皆潰。剩了一個老宋,亟忙遣軍來爭。那裏抵擋得住,沒奈何棄了九連城,退保鳳凰城。日兵既踞九連,別遣支隊入安東,豐伸阿、聶桂林等,早已不知去向。一班逃將軍!老宋到了鳳凰城,默思孤掌難鳴,索性遠走數十裏。日兵如入無人之境,占住鳳凰城。複分作三路:一路出西北,陷連山關;一路出東北,陷岫岩州;一路出東南,陷金州大連灣。

宋慶此時已退至蓋平,奉旨命援旅順。宋慶乃令聶士成守摩天嶺,阻截連山關的日兵,自率軍徐徐南下。徐徐二字妙。摩天嶺本是天險,日兵屢次進撲,都被聶軍殺退。湊巧依克唐阿,亦率敗兵到來,聶士成與他相約,規複連山關。依克唐阿倒也敗後思奮,毅然應允。兩軍南北趨集,呐一聲喊,蜂擁至關。日兵出關抵敵,大殺一場,還是聶依兩軍利害,隻好退入關去。兩軍乘勝攻撲,槍聲炮聲,晝夜不絕。守關統領乃是日本一員中尉,惱得性起,再開關出戰,不一時被彈子擊中要害,白喪了一條性命。蛇無頭不行,頓時日兵四散,聶依兩軍,安安穩穩的走入連山關。兵以氣動,若能陣陣如此,何至一敗塗地。等到鳳凰城日兵來援,又被聶依兩軍殺退。因此鳳凰城東北一帶,兀自守住。隻東北、東南兩處,毫無轉機。岫岩既失,日兵分道西犯。豐伸阿、聶桂林等,連戰連敗,逃入海城。迨日兵踵至,又把海城棄去。遼西大震,同時旅順複報失守。

旅順是北洋海軍第一良港,內闊外狹,重巒環抱,若得一個良將居守,端的是不易攻入。偏這丁汝昌認作絕地,托詞戰艦待修,避入威海衛,一切防守要務,委任了一位龔總辦照璵。照璵庸弱得很,做個船塢總辦,也不知是什麼鑽營,得充是任。他自汝昌去後,先在海曲備好漁船,準備逃走,到了日兵進攻,佯飭守兵抵禦,自己早下舟潛遁。都是這等好角色。守兵沒了主帥,紛紛自亂,一聞炮彈聲響,大家都走了他娘,管什麼旅順不旅順,軍港不軍港。日兵全不費力,唾手得了旅順口,大家慶賀起來。

這時候,遼東西的警報似雪片一般,飛達清廷。光緒帝急的要不得,隻得令王大臣等奏陳方略。日講官文廷式,感上知遇,聯絡各大臣會銜,奏請起恭王主軍國事,光緒帝心為之動,正令軍機擬旨,命恭王人值軍機。忽報太後駕到。光緒帝更衣不及,即著便服出迎。西太後入宮降輿,光緒帝匍匐跪接。西太後也不理他,一直入宮。光緒帝隻好起身,隨了進來,又跪下請安,碰了幾個響頭。方奉慈命道:“你且起來。誰要你主戰?”光緒帝勉強起立。又聽得一聲呼喝道:“誰要你主戰,弄到一敗塗地?”聲如獅吼。光緒帝戰栗道:“盈廷王大臣統統說是可戰的。”西太後厲聲道:“你何不叫他去臨陣呢?我從前聽政時,為了越南交涉,與法宣戰,那時左、彭、岑、馮諸宿將都尚在世,開戰以後,有敗有勝,我還是得休便休。你靠了誰人,竟與日本開戰呢?”光緒帝答道:“日本欺我太甚,所以不得不戰。”西太後道:“好!好!目今戰狀如何?由你這般瞎鬧,恐怕列祖列宗的江山要在你手送掉了。你要開戰,也應到園內稟明一聲,待我出了主意,定議未遲。你為什麼並未報聞?直到宣戰下諭以後,方遣世鐸稟報。我道你總有能耐,擅敢宣戰,誰料你遣將用兵,多是一班飯桶。事到如今,看你如何了局?所以我特來問你。”光緒帝聽到這番嚴諭,又隻得碰頭謝罪。西太後道:“你謝罪也是無益,我隻問你如何了局?”光緒帝才答道:“今日廷臣聯銜,奏請起恭王奕辦理軍務。”西太後哼了一聲道:“奕麼!你起來,把奏牘取來我閱。”言下大不滿意。光緒帝遵著起身近案,將奏折檢出,雙手呈上。西太後瞧畢,不覺怒容較甚,便道:“文廷式是新進小臣,也敢列銜會奏?我知道了。”回顧李蓮英在旁,即道:“你去叫瑾珍二妃來。”蓮英奉命出去,光緒帝摸不著頭腦,隻呆呆的垂手侍立。我為閱者亦摸不著頭腦。片晌間,就見瑾珍二妃隨著李蓮英冉冉進來,到太後前雙跪請安。西太後厲聲道:“你這兩個狐媚子,日日陪著皇上調笑取樂,尚嫌不足,還想幹預外政麼?”劈頭亂敲。二妃莫名其妙,隻得雙雙磕頭道:“婢子怎敢?”西太後道:“還說不敢麼?蓮英與我取杖來。”光緒帝聞到一個“杖”字,驚得魂飛天外,不由的屈膝道:“聖母慈鑒,她兩人有罪,敬請聖母訓責,隻求聖母示明原委,方好使她伏罪。”西太後道:“你道我無風生浪麼?我隻問她一語,便足令她心服。”光緒帝道:“敢乞聖母明諭。”西太後道:“文廷式與她兩人是否有師生誼?”光緒帝惴惴道;“這卻未知?”西太後又勃然道:“你尚敢為她隱飾麼?”這語甫畢,珍妃恰忍耐不住,竟朗聲答道:“婢子幼時,曾由文廷式教授過的。”西太後指光緒帝道:“可是麼!文廷式入選翰苑,不過數年,為何有這權力?不是她兩個狐媚子暗中關說,你為何這般寵他?”原來為此。光緒帝又囁嚅道:“她兩人未敢如此。”西太後複嗤著鼻道:“她兩個狐媚子仗著花容月貌,蠱惑左右,怪不得你言聽計從,就是與倭人開釁,也聞得由她慫恿。你何不叫她去退敵呢?”又回顧李蓮英道:“快去取杖來,每人杖她百下,儆戒她後來逞刁。”光緒帝嗚咽道:“請聖母開恩,饒她一次。”西太後不允,隻催蓮英取杖,嚇得瑾妃抖個不住,獨珍妃性頗偏激,竟啟奏道:“婢子入宮以來,並不敢與聞外事。就使與文廷式有師生誼,也未嚐暗通一信。仰求慈鑒。”西太後大怒道:“你敢與我鬥嘴。難道我冤誣你麼?”簡直是不準她辯。光緒帝忙阻住珍妃道:“你也太倔強了?聖母前隻好乞恩,如何還要答辯。”西太後又喝蓮英取杖。蓮英看不過去,也隻得跪請慈恩。此時蓮英尚未與帝有隙。西太後才道:“你等既代她求宥,我姑免她杖責。隻她兩人不配為妃,須降她幾級方好。”光緒帝道:“遵旨降她為嬪。”西太後道:“不夠。”光緒帝又請降為貴人,西太後道:“還要將她兩人羈禁三月,休得召幸,以儆將來。”太後言已,即命蓮英起立,牽去兩妃,交代宮中總監,幽禁別室。兩妃隻得含淚謝恩,起隨蓮英去訖。西太後見案旁紙筆具備。便提筆書紙道:“瑾珍二妃近來習尚浮華,屢有乞請,實屬有違閫範。著即降為貴人。特諭。”書畢,指向光緒帝道:“這諭立應頒發,不得遲延。”光緒帝唯唯聽命。西太後又道:“奕究應起用否?”光緒帝道:“奕前直軍機,辦事尚稱勤敏。現在疆事日亟,應用與否,請聖母酌奪。”西太後躊躇一會,方道:“這且由你。隻文廷式須要革逐,免得他外結親王,內恃妖妃。”光緒帝不敢不應命。西太後又道:“步軍統領榮祿,忠誠有餘,才識他還過得去,可叫他在總署當差。看來戰事是支持不住了,為社稷計,不如忍辱議和,還可將就了事。”語至此,歎息數聲。時李蓮英已來複命,西太後便道:“我們去吧。”光緒帝起至門外,又複跪送。不怕膝痛麼!西太後又回囑道:“現在囑咐一切,你須照行,否則我是不依的。此後須要小心,休被這種狐媚子再行蒙蔽。”光緒帝連聲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