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3)

雨時下時停的,雖說消了許多酷熱,但不免讓人心情鬱結。夜臥側聽雨打芭蕉,莫韶華心思起伏,腦中總回味著與白水的短短交談,琢磨著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似慵懶卻不失聰明,言行謙和卻不顯卑賤。若把他當男寵當伶人,那是決然不似,單看他與太子之間,雖然隻是寥寥數語、眼波流動,卻全無下位者的態度,隻仿佛兩人地位相當,一般的尊貴與驕傲。倒像是貴客呢——莫韶華心想,太子的貼身侍衛木爻,位居四品,出去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可還尊稱少年一聲白少主,那院子裏裏外外的對他莫不態度尊敬,隻怕還甚過對自己這個江寧郡主。加之他又與秦觀月這樣的名醫關係親密,想來必有過人之處,才得太子這樣對待。但又不是純粹的貴客,縱使無甚特別舉動,太子與他的親密氣氛,莫韶華一看便知,如此說來,這兩人的關係,隻能以情人論之。情人者,兩情相悅、地位相當、彼此尊重,恰是兩人關係寫照。

“隻是如今多了我,夾雜在中間,又該如何自處?”莫韶華苦笑想到。

說起來她好歹也是太後內定的準太子妃,雖說事情尚未挑明成為定局,但特地讓她來這驪山別院,雙方也是心知肚明乃至達成了默契的。這樣一個身份,她大可對那白水的存在表示不滿,乃至施加種種手段,莫說白水還未有名分,就是有個甚麼男侍的名分又如何?這便是妻與滕妾間的差別,妻為主,滕妾為奴,要打要罵還不是隨意?但是一來莫韶華本性和善,不會也不願做這樣的事情。二來那白水好像帶著些魔力一般,令莫韶華無法討厭他,反倒覺得他與太子水晟澈本是天經地義的一對,自己插足其間已是大大的不該,惶論刻意破壞。再者,畢竟水晟澈是當朝太子,皇家情事又怎能以尋常人家衡量?莫韶華要做太子妃乃至未來的皇後,要的是寬容大方,不得寵尚不要緊,卻萬萬不能嫉妒其他嬪妃侍妾,一則失了風度,二則惹惱了水晟澈,總歸難堪。

這許多複雜因素糾纏在一起,莫韶華真是覺得有點左右為難,心裏甚至想若我隻是水晟澈的表妹而不是準太子妃,如今豈不是可以大方與那白水來往,倒也多結識了一個妙人,好不輕鬆快活。

但這樣的事情又豈能如她所願。如今朝堂之上,安王水祈蘇野心路人皆知,眾皇子羽翼漸豐鉤心鬥角,一幹人等莫不是虎視眈眈的看著那個高位。江寧郡府雖然遠離上京,但也總是脫不了這些權勢鬥爭,今日尚且尊榮,明日安知無恙?父親與太後一心安排她成為太子妃,所思所慮的也就是那麼些顯而易見的事情。畢竟水晟澈才能出眾,又是皇長子、位在東宮,贏麵上總要大一些。

所以說這太子妃就是她不想當也得當。

也隻好走一步是一步。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第二日雨過天晴,又是老大的太陽,秋瑾端了水進來伺候莫韶華梳洗,看見莫韶華眼眶下陰影,訝道:“郡主昨夜不曾睡好?莫不是因為昨日出去受了寒?”

莫韶華不欲秋瑾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強笑道:“哪有這般弱的,隻是夜裏雨聲吵的我睡不安穩。”

秋瑾連忙道:“郡主,你身子方好,可別再有個閃失。回頭郡王問起,奴婢要被責罰的。”

正說著,門外侍女輕聲喚道:“郡主。”

秋瑾揚聲問道:“什麼事?”

那侍女道:“回郡主的話,白少主差奴婢來請郡主去蓮池賞樂。”

秋瑾嘀咕道:“哪有一早就來請的,他說去便要去麼?”

莫韶華哪會不答應,連忙止住秋瑾,對侍女說道:“你去回白水,就說我梳洗完了就去。”

待那侍女走了,秋瑾道:“郡主,那姓白的倒是巴結的緊。”

莫韶華問:“怎麼說?”

秋瑾笑道:“他既然知道你是江寧郡主,未來的太子妃,就算他現在正當太子寵愛,若是識相的總是該來巴結你,也好為以後謀個安穩。”

莫韶華默道:“我看未必。”心想他那樣的人怎會像你想的一樣。抬眼看見秋瑾正為她別上一枝金絲牡丹花簪,連忙道:“這支太花哨,換一支。”

秋瑾道:“怎麼會花哨,配那件白底織牡丹的雲錦衣裳正好。”

莫韶華轉頭看去,架上披著件白色衣裳,銀白的底色襯著嬌豔華貴的牡丹,顯得十分雍容高雅。這本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裳,這時卻忽然想到昨日那白水穿的鬆垮半舊白色布袍。他看起來該是安於富貴的,單是手中那把白玉金槿烏青長流蘇的扇子就價值連城,偏偏卻穿著件不值錢的舊衣,但穿在他身上又說不出的適意。相比之下,再看自己這件衣裳,倒顯得有些做作了。

於是道:“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恐怕還未全幹,還是不要穿白裙了。換那件淡紫的罷,用紫玉發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