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不疑有他,給莫韶華換上紫玉發釵,拿出淡紫紗裙服侍莫韶華穿上,又特地多上了些水粉蓋住莫韶華眼下陰影。隻把莫韶華打扮的光華照人、高貴典雅。一邊誇讚著,一邊隨著莫韶華出了屋子。
侍女說的蓮池,便是前幾日秋瑾看見有幾個侍女采蓮於是去套話的池子,池邊有個八角的亭,倒也是個乘涼觀景的好地方。今日白水邀莫韶華在此賞樂,自然有人早早擺好茶水點心,又燃了香,隻等江寧郡主駕到。
算起來,這倒是驪山別院裏兩位貴客頭一次出了各自的住處在外間相會,侍女雜役好奇的,就尋了些藉口遠遠的偷偷觀望。莫韶華心中明了,他們是想看一處爭風吃醋或是鉤心鬥角的戲碼。隻是白水這般的人物,想來必不會做出這等蠢事來。
轉過花叢,便看見涼亭了,白水正坐在裏麵,旁邊卻站了兩個女子,左邊一個不過二八年齡,容貌極美,卻麵若冰霜。右邊那人,年齡已長,但保養得宜,雍容華美。這兩個女子,左者執蕭,右者捧琴,想來白水邀她賞樂,定是這兩個女子彈琴吹蕭了。
走近了,白水看見她,站起身行禮,那兩個女子亦恭身行禮。
白水說道:“郡主昨日提起琴,想必是愛樂之人,白水特地請來這兩位,都是此中翹楚。”
莫韶華回了禮,看見那年長女子手中捧著的琴與別人略略不同,隻有六弦,心念微動,似乎想起一個人來。
隻聽白水又道:“郡主可知當時何人擅琴?”
莫韶華道:“我雖然遠在江寧郡府,平日裏極少出門,卻也聽人說過幾句偈語,若論琴藝,應以李嘉祥為最,隻是此人三年前不知所蹤,韶華無緣得聽一曲,想來十分可惜。”
白水似是想到什麼,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李嘉祥尚在,說什麼也要請來為郡主彈上一曲。”
莫韶華訝道:“白水之言,莫不是說那李嘉祥已經不在了?”
白水道:“也不是這樣的意思……何時能出現,隻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罷。”
莫韶華更加驚訝,問道:“白水與他認識?”
白水笑道:“幼時的玩伴罷了。”忽然又道:“雖說請不來李嘉祥,但另有兩個盛名在外的人兒,白水今日為郡主請來了一位。”
莫韶華又打量了那年長的女子一眼,點頭道:“這位莫不是碧翠湖上雍三娘?”
雍三娘欠了欠身,答道:“郡主好眼力,正是民婦。”
莫韶華微笑道:“擅六弦琴之人本就極少,白水既以說的這般明白,我再猜不出可要被笑話了。”
白水連忙道:“白水怎敢笑話郡主?”
莫韶華看向執蕭女子,問道:“這位又是?”
白水道:“本想把另一位擅琴的臻臻姑娘請來,但恰逢她這幾日身體不適,所以隻請了同院的紋姑娘,紋兒吹蕭之藝也是京城聞名的,正可和三娘琴蕭合奏。”
其實並非臻臻身體不適,隻因臻臻不知他身份,怕叫來了言辭間露出端倪,總是不妥。紋兒與雍三娘俱是堂中之人,略作吩咐自然知機,此來以請郡主賞樂為名,實則為了交代堂中事務。
莫韶華自然不知此中緣故,不疑有他。她確是愛樂之人,自己也是琴棋書畫俱通的,此時遇上當世盛名的彈琴高手,自然十分欣喜,早已入了座,隻待聽曲。忽然環視四周,發現少了一人,問道:“秦大夫不來麼?”
白水道:“觀月愛靜,自個兒在屋裏研讀醫書呢。”又歎道:“郡主莫怪觀月,觀月因臉上有傷,怕驚了旁人,所以總蒙著臉,但便是如此仍是引人矚目,所以素來喜歡一個人屋裏待著。”
他這樣一說,莫韶華頓時心生同情,心想那秦觀月時時帶著黑紗鬥笠,原來是為了不讓人看見臉上的傷,想必那傷極嚴重,也不知是遇到什麼險事,他聲音這般暗啞,大約也不是天生如此。看他那手更是瘦如枯爪,隻怕身體也不太好的,這般又傷又病的,自己身為當世第一名醫仍治不好,著實可憐。他待人那樣冷漠,想來也是因為這傷病的緣故。
白水亦歎道:“觀月原也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若是專心琴道,今日是否遜於嘉祥也未可知。隻是他這些年來潛修醫術,竟把琴棋書畫俱拋在一旁不再碰了。”
莫韶華點點頭道:“秦大夫今日能在醫術一道有如此盛名,我原以為隻是天資過人,原來卻還需加上如此專心勤修。前人說業精於勤,果然如此。秦大夫為了學醫拋下旁的雜學,真是天下之福,須知醫術可救人,琴棋書畫卻不過消遣娛樂罷了。”
白水道:“有郡主這一番話,觀月也算是遇上知己了。”忽然笑了笑,道:“說了這會子閑話,卻險些忘了正事,我們還是且聽兩位琴蕭大家奏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