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五月,終其一生長長短短的十九年,在無數摸爬滾打的所謂生存戰鬥中,由咬牙切齒自怨自艾哭天喊地到置之死地而後生,終於在打手界混起來,一混就是如魚得水,好不自在。她一邊在黑白邊緣混著自己的人生,一邊利索的把這些年烙下的大大小小內傷外傷不管深的淺的統統撕下來,和著天生的恣意妄為擰成個人的生存法則。
五月成了舞鉞,法則還是法則,到哪裏都管用。
五月法則第十七章撒謊篇:
對初次見麵的人撒謊,他會猜你所說的話裏哪句是假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痛快淋漓的用最誠懇真摯的語氣侃出一切與真相毫無關係,向悖向逆,天馬行空到十萬八千裏的牛皮,緊記,切勿停頓或猶豫!
對聰明人撒謊,他會猜你所說的話裏哪句是真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一邊作出過分正直的道貌岸然,一邊完完全全不加修飾把所有真話說出來,切記,這期間一定要在某任意時刻流露出一絲,隻要隱隱一絲而且還要讓他注意到,那麼一絲生怕他猜疑的怯懦。
對初次見麵的聰明人撒謊……
法則裏沒記載,不過我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勞心勞力的活,不信?你看看現在的狀況就知道了。
還記得我是在晌午時分和杜若移駕外廳,然後,就用那分明應是和關俊彥配音的Genjo Sanzo一樣說些“我拒絕”、“去死”之類酷到掉渣的台詞的利刃之聲,像街頭八卦大媽叫賣砍價似的滔滔不絕。從神六上天到禽流感,由巴以衝突到鋼之煉金術師劇場版上映,洋洋灑灑一直扯到烏金西墜,暮色曼延。
咳,嗓子又幹了,我一把抓起桌上古雅的紫砂壺,掀起蓋子對著嗓子眼猛灌,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無意間看過《茶錄》裏說些“茶色貴白”,“茶有真香”,“茶味主於甘,滑”,“點茶……著盞無水痕為絕佳”……不要以為鄙人對茶很有研究,隻不過這“沁珥”茶真是極品中的極品,就算我這麼個粗人都喝得出其中珍鮮馥烈的悠遠醇香。況且那個名叫薜荔的紅衣小家夥守在門口蠢蠢欲動,每每在我喝空手中壺的第一時間衝進來給我加茶,一點都看不出偷聽者的自覺,甚至巴巴的用充滿求知欲的圓眼催促我,讓我說書的激情一發不可收拾。
在我幹掉第十三壺茶時,杜若清淡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紋,若有所思的垂著眉。我的眼神順著舉起的紫砂壺光美的壺沿在他臉上溜了個來回再劃個半圓收回來,眼觀鼻,鼻觀心,想不出他的沉思究竟是因為在考慮我的話還是因為心疼被牛飲的十來壺好茶。
“也就是說,你是舞鉞的下一代轉世,一個身世悲慘,生不如死的苦命弱女子,因意外身亡。奈何天不容你,地不留你,孤魂野鬼欺辱你,十殿閻羅蔑視你,世間萬物唾棄你,你無依無靠漂泊到你的前世——舞鉞身邊,偏巧舞鉞生無依戀,就把記憶身體給了你,自己羽化而去。”
杜若嬌憨的語氣配上正經到無可挑剔的神情,讓我把整整一壺沁珥連著茶葉直接倒進胃裏,愣是沒品出什麼味道來。不是因為他可以在我離奇的長篇大論裏準確挑出那麼零星幾個有用的詞兒貫連成離真相不遠的句子,而是因為他順口給我加上那大串我絕對沒有說過的詭異形容詞,怎麼聽怎麼覺得字字惡毒,詛咒似的透著淒厲。
“……大概就是這樣。”比起“是被一個同人女外加耽美狼死神騙來的”這個理由,前世轉世比較好解釋為何我會存在於舞鉞身上。別問我為什麼編得出那麼蹩腳的瞎話,這已經是我撒謊的極限了。雖然法則裏講得那叫頭頭是道,但我撒謊的經驗少到令人發指——打手打架不需理由,隻要任務,最多在找茬開打時喊一嗓子傳統名言“你小子沒長眼,竟敢踩我!”更何況天生懶,我一般連說這句的機會都不多,直接開打。
“噢,這樣啊。”
看著杜若波瀾不興的表情反而是我起了好奇:“你……信了?對我說的那個世界不好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