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不愁疾苦之貴人也。
敏少受此大辱,臉漲得通紅,才被扶起身又想上來揍人,祝均放下的手微動,不知何時撿來的石子兒已朝他膝蓋打了去,敏少才跨一步腳又軟了下去,家仆隻道他方才那一下摔得不輕,為妨有事,忙阻在他前頭不讓他再上去。
“給小爺滾開!”
“少爺小心腳下!”
那幾個家仆其實哪敢那麼明目張膽地攔,隻是不攔要出了事倒黴也是他們幾個,故意擠在一處東推西搡地不讓敏少上前,真正是假混亂也被弄成了真淩亂,場麵著實滑稽。
李公子惡氣盡出,忍不住就笑出了聲。爽朗之態,叫敏少終於把注意又挪了回去。
隻見這小少爺麵容猙獰,那目光像是啐了毒,陰森森地似在醞釀最險惡的詭計。
“好,真正是好得很!”他指著李小公子,“老子今個兒先讓讓你,看你能得意到何時!”
摞下句狠話,終於是遂了大家的願,一窩蜂地離開了質子府。
院裏的熱鬧走得幹淨,立時沉默了許久,彥一看便知那敏少定會折騰出新花樣,隻是不知這次又是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他心裏不定,也不知要如何開口。
倒是那李小公子,經此一事,連看向祝均的眼神也不一樣起來,這滿口的欽佩認同,叫本還神色不虞的祝均也放鬆了下來,兩人相見恨晚聊了不少,倒是把彥這個主人忘在了一邊。彥不想掃興,還是加入了話題,共同用了晚膳,也算賓主盡歡。
待到晚上將李小公子送出了門,再回想,彥卻如何都笑不出來了。
敏少何其能,無非仰仗其父之威,而如今盛京何人風頭最勁?可不就是這被太後倚重的鎮國公嘛。
哎,今日之事,怕不能善了。
彥徘徊許久,終往裏走了去,祝均白日裏跟著瞎鬧,此時倒是鎮定得很,看他重又放好棋盤,點了油燈在那看譜擺棋。一副風輕雲淡,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話可不就是這樣!他也不過是有緣跑來他家的過客而已,雖是傷患,但哪日若起意離開,還不是說走就能走?徒留下他自己一個,跑不了和尚更跑不了廟!
這麼一想,愈覺不快,彥直直上前奪過了祝均手中棋譜。
祝均一日被人打斷兩次,偏每次都是行到關鍵步,終於忍不住歎氣,“方才李小公子還誇你好涵養,被如此嘲諷也沉得住氣,怎的他人一走你就又露本性?”
這話帶著不經意的無奈,偏偏又是縱容,無半分苛責。兩人皆是一愣,彥哪想他會這麼說,隻覺被戳中痛腳,什麼本性?說得仿佛與他甚熟。
各種反駁在心中轉了一圈,他死盯著祝均,答話出口,卻有點死鴨子嘴硬,“現下已晚,我不過是提醒祝兄你別傷了眼睛而已。”
祝均看了看那明晃晃的油燈,又看了看彥半明半暗的神色,決定收下關心,“好,彥既不讓看,那就不看了。”
好似多大的恩典一樣。
彥把棋譜扔還給他,“隨便你,你要回房前吩咐王伯會替你打水,我先回屋了。”
說著,已轉身往臥房去,步行甚快,透著股急躁。
祝均看他片刻,終於在他拐進遊廊時揚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必多慮。”
嗬,你說得倒是輕鬆。
彥腳步不停,隻是步下加重了力,隻恨不得將這地板踩出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