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過天晴日。
小姒菲隻有這時才不會賴床,早早爬起,勤快的將兩個背簍準備好,收拾好要帶的東西,蹦蹦跳跳跑到廚房,銀鈴般的聲音一連串的灑來:“姒非,姒非,快點,快點……”
哥哥正在做早飯,寵溺的揉揉她散亂的頭發,道:“刷牙,洗漱,紮頭發,小姑娘講衛生……”
小女孩很是不滿,吼道:“姒非,不準拍我的頭,你是個大壞蛋。”但還是依言出去洗漱一番。
今天父親的精神頭似乎好了許多,姒非心下很欣慰,父親依然還是那個疼愛他的父親,隻言片語間姒非能夠深切體會,雖然他幾乎用幼小的雙肩挑起這個窮苦的家,但是,每天勞作後隻有看到父親,才能安心。
像往常一樣,姒非和父親打聲招呼準備帶著妹妹上山。
前幾天他帶著妹妹出了一趟遠門,將常年采集的蘑菇幹送去了樂紅鄉,以前都是在楊家嶺零星的賣給小販。這是他們第一次走進外麵世界,雖然樂紅鄉是個貧困鄉,隻有一條破破爛爛的街道,和散亂的民居,有幾間兩層小樓立著,路邊門麵裏偶有電燈亮著。即使這樣也給姒非帶來極大震撼,這才是老師口中的現代生活: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路過鄉政府的時候姒非還看到一輛傳說中的汽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飛煙。
第一次見到種種,沉穩的姒非心下有點膽怯了,反而笑嘻嘻的妹妹還是一副沒心沒肺模樣。
珍品菌菇能夠出口創彙,在這個外彙奇缺的年代,大山中的政府得天獨厚,利用老外們的口腹之欲,很是大撈了一把,收獲了實惠,更是得到了政績,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小小街道上收購菌菇的就有好幾家,個個明碼標價,卻也不需要擔心有人欺行霸市。畢竟商品經濟的“春風”還不能吹散大山兒女的質樸。
相反,姒非的蘑菇都是個大樣好,超過特級標準。再加上特殊的烤製手法,一直縈繞著濃鬱鮮香。引起幾家一陣哄抬,竟賣出了超高價,二十四張紙幣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實在無所適從,除了給小姒菲買了一串糖葫蘆,直接趕回了家。
要知道那個時代,最大麵額也隻是十元,買一斤豬肉隻要八毛。
“有錢了”,心態就不一樣了,不用再為上學費用擔心,還可以給爸爸妹妹買件新衣服,姒非這段時間很快樂,他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孩子,隻要爸爸妹妹能夠過上好日子,開開心心一切就夠了,至於自己,媽媽死後,他就再也沒有考慮過。
自從高興的把買蘑菇的錢交給父親,這幾天他都有些古怪,不再老是呆在媽媽的墳前發呆,總是跟著自己,不時的露出一絲笑容。今天在姒非準備上山的時候爸爸更是直接拉起他的手,手裏還拿著一個黃色布袋,繡著兩個鴛鴦,又有黃色小花點綴,小巧可愛。正是姒非交給爸爸的儲物袋,裏麵裝載著家裏麵所有的積蓄。據媽媽說這個小布袋是爸爸當年買給她的定情信物,那鴛鴦是媽媽親手繡的,和雷鋒書包一樣,姒非作為念想一直帶在身邊。
目露關愛,看看旁邊的妹妹,想伸手卻又不敢,用從未有過的深情道:“大非,小菲,這幾年爸爸對不起你們。”旋即又道:“不過爸爸很開心,看到你們茁壯成長,大非如此能幹,我就放心了。”說完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目光中帶著無限的解脫。
“爸爸今天為何如此反常”?姒非很是擔心,關切道:“爸爸,你怎麼了?”老頭子擺擺手,嘴角露出笑容,隻是有點僵硬,道:“爸爸很好,很開心,你兄妹上山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無論何時,都要照顧好妹妹。”他這樣囑托,話語中意味深切。
反常的父親讓他不安,姒非還是懷著忐忑的心情,帶著蹦跳的妹妹上山了。
姒非微笑著目送兄妹倆離開,直至身影消失在山拐角,才收斂僵硬的笑容,直起身,慢慢向屋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