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趙亮一直牽掛著梁芷,怕她生病感冒有個意外。有了手機方便,不斷和梁芷聯係。梁芷卻不冷不熱,還在電話裏麵報喜:“趙老師,我在這裏遇到了我的真愛!”
趙亮一聽,無比沮喪,卻裝出開心的樣子說:“是什麼人呀?”
梁芷隻說:“胸懷大愛的真男人。”再不肯多言。
趙亮急得恨不得立即飛到天山將梁芷拉回來。可是工作這麼緊張,尋找白素瓊孫子的事情,是眼下最急迫的任務。
電視台的加盟,使得白素瓊的事情,在大鳥市,幾乎家喻戶曉。尤其是派出所扔下上訪群眾的小孩,激起了公憤。市裏主要領導在大鳥生活報上批示:這個事情要嚴肅處理。
雖然已經到市裏麵任職,但是仍沒有卸任的高山區委書記吳三海專門為此召開專題會議,研究如何妥善處理紅光派出所的失誤,提出了三點要求:一是嚴格地,不折不扣地落實市領導批示的精神,依照法律法規,嚴肅處理;二是成立專案組,調查此事;三是協助白素瓊,查找失蹤兒童。
誰還有組織的力量強大呢?何況這個事情並不複雜,很快,事情得到徹底清查。趙亮帶著電視台記者協商了好幾次的撫養費問題,一下子得到解決。因為販賣兒童,紅光派出所附近的劉老太太、中間人、買家鄭某,一律被抓了起來,關進了拘留所。鄭家忙於活動,將人救出,哪裏敢再提撫養費。心裏卻深恨趙亮。
這天,是孩子回家的日子。趙亮和電視台的記者楊建約好,到現場采訪。上午11點,趙亮來到報社樓下等楊建來接。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早上眼花了。定睛一看,確實是梁芷,站在寒風中,穿著一件雪白的羊絨外套,帶著一頂紅藍相間的毛線帽子,穿著一雙高幫運動鞋,隻見那大眼睛在臉蛋上轉來轉去。
趙亮分外激動,上前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梁芷說:“我怎麼不能來,昨天我不是和你說了嗎?要去見見親人重逢的場景。我還沒有見識過呢!”
趙亮說:“我以為你還沒有回來呢,說著玩的呢。”
梁芷說:“回來兩天了,天山太冷,沒有多呆。功課不緊張,就是畢業論文,還沒有編完。”
趙亮詫異地問:“畢業論文還編?不是自己寫呀?”
梁芷說:“不是看你的文筆,我還懷疑你的文憑是買的呢。對大學生活一點都不熟悉。你的畢業論文應該也是編的吧,天下文章一大抄。每年畢業那麼多學生,哪有那麼多新鮮的東西可以寫的?還不是你抄我我抄你。我們老師公開說,他們的同學,現在做市長書記的,要是嚴格追究起來,都是道德不合格的人,因為他們當初的畢業論文都是抄襲的。所以老師告誡我們,要有技巧地抄,不要傻乎乎地抄。免得以後做了領導,被人舉報。”
趙亮尷尬,閉口不言。正在這當兒,楊建的車開過來了,給趙亮解了圍。兩人便上車,見楊建曖昧的神色,趙亮簡單給楊建做了介紹,便快速往白素瓊的家裏趕。楊建是電視台的記者,牛皮慣了,在他的口中,交警大隊的領導,似乎個個都是他的朋友,車開得飛快,有時候還闖紅燈,嚇得趙亮膽顫心驚。梁芷卻覺得很驚險刺激,對楊建的開車技術頗為欣賞。得到美女的鼓勵,楊建開車更瘋了。趙亮幾次提醒他慢點,都不起作用。
不一會兒,汽車就出城了。離白素瓊家不遠,他們將車停在大路邊,走小路到白素瓊家。
楊建說:“今天新聞界都在傳,說生活報和都市報打起架來了。是怎麼回事呀?”
趙亮說:“你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就是兩家報社的頭版頭條都是一個內容,都聲稱本報率先在大鳥開通購房直通車。這不是笑話嗎?這個策劃是經濟民生部搞的,一直處於保密狀態,肯定是泄密了。早上報社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保衛部門介入調查,要把這個事情查清楚,把內奸找出來,否則以後怎麼做獨家策劃?其實我看,不一定有什麼內奸,有可能是無意之中泄露出去的。”
說到這裏,趙亮突然想起了錢靜凱的女朋友,她就是都市報的編輯,那天談論這個策劃的時候,她不是也進來了嗎?有可能是錢靜凱女朋友無意中說出去的。但是這個話不能說出來,隻能悶在肚子了。
楊建驚歎著說:“你們報社之間競爭太激烈了。目前一份生活報訂閱費50元,還要返還禮品,都市報還絕一點,50元訂閱一年的報紙,還送一台小電視機,價值180元的,隻怕虧損得嚴重哦!”
趙亮說:“不管多便宜,隻要我們多做獨家新聞,讀者就會買我們的報紙,陳中老總說這叫做內容為王呢!幸好你是電視台的,如果是報社的,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去采訪。否則會被當做內奸開除的。”
楊建歎口氣:“都想搞獨家新聞,哪裏來這麼多新聞呢?大鳥市七八家報社,現在很多記者都和我聯係,要我分點線索給他們。我反正秉持一個原則,等價交換。目前你給我的線索還是比較有價值,所以我隻和你交換。有些簡單的稿子,你不用去采訪,我寫好了交給你。你的小稿子,適合口播的,或者隻需要一些簡單鏡頭的,你也告訴我。這就相當於一個人的勞動,在兩個平台可以產生價值。”
趙亮疑惑地問:“這樣也可以嗎?”
楊建嗬嗬一笑:“你還真是死板。有些記者,目前抱成了團,進行稿件交換,一個題材,隻派一個人采訪,或者實習生代勞,其他人就在茶樓喝茶聊天打牌,晚上將實習生的稿子集合起來,修改修改,各家媒體拿回去發表。你看別人多輕鬆。哪像你?每一篇稿子,都堅持自己采訪,多累,多沒有效益。日子麼,不就是要混的麼?隻要不是大稿子,都可以這樣操作,我們也可以搞一個這樣的群,你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趙亮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天的幾家報紙,都有很多內容幾乎相同的稿件呢。原來是這麼來的。長此以往,報紙還需要那麼多嗎?”
楊建說:“趙亮,你真是杞人憂天。那是老總們思考的問題。咱們小記者,就圖多掙點稿分。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把你拉進稿件交換群,保證你一天發稿三四篇。效率比現在提高好多倍呢!”
趙亮問梁芷:“你知道這個事情嗎?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梁芷說:“這個並不是新鮮事,我們學校都知道新聞圈就是這樣操作的,實習生回去一說,還有什麼秘密好隱瞞的?人都是很現實的,能夠討巧,掙點稿分,也無可厚非。隻怕你趙亮不是這樣的人。”
趙亮微微一笑,不吭聲了。默默地看著窗外。
深秋了,萬木蕭索,樹葉已經落光,光禿禿的枝丫伸向天空,像在訴說著什麼不公平的事情。田野裏都是收割之後剩下的稻穀茬,因為風霜,已經變軟,像一層黃色的草坪。走在上麵軟軟的。天空遙遠處,掛著如紅紙一樣的太陽,卻感覺不到半點的溫暖。
迎著霜風,他們來到了白素瓊的家,這是一座農家小院,和周圍農戶比較起來,一點也不顯眼。
進到屋子,才發現裏麵熱氣騰騰。不少人在屋子裏麵坐著,喝茶嗑瓜子。廚房裏飄出令人垂涎的香味,一些人在忙裏忙外。看得出,今天要按照風俗辦喜事,擺十大碗。
白素瓊穿著大紅的衣服,喜氣洋洋來迎接趙亮等人,忙不迭地說著謝謝,將他們請入上桌。大家紛紛讚揚趙亮,為老百姓辦實事,積德,會有好報應。雖然趙亮覺得不好意思,但是在梁芷麵前被人恭維,心裏還是挺滿足的。
不斷有客人來恭喜,白素瓊應接不暇。一會,白素瓊的堂弟,村長白如山進來,說是接到了上麵的電話,孩子馬上就要到了。白素瓊聽了,嘴唇開始顫抖,說話也不利索。默默坐在一旁,緊張地等待。
不一會,門口有人喊:“來了來了!”話音剛落,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來。
白素瓊踉蹌著腳步,小跑著出了門,差點被門檻絆倒。高山區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員將一個三歲多的小孩遞給白素瓊,她一把抱住,涕泗交加:“望望!”
小孩看著這個陌生的老婦人,掙紮著要離開。
白素瓊悲傷欲絕地說:“我是你奶奶呀,望望,這是你的家。”
顯然,孩子不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顯得茫然又害怕。
早有鄰居婦女來勸慰幾乎癱倒在地上的白素瓊:“娃娃不懂事,過幾天就好了。孩子還需要你,你要多保重。”
白素瓊雙手拍地,嘶聲裂肺地喊叫起來:“老天爺呀!老天爺!你睜開眼吧。”這樣淒愴的聲音,在冬季的原野上,傳出很遠很遠。一旁很多婦女都陪著抹淚。
梁芷看著,禁不住熱淚盈眶,忙上前抱起白素瓊,陪著一起哭了起來。趙亮見狀,上前拉扯梁芷說:“你是來勸解的,還是來陪哭的?”梁芷方才停止哭泣,百般勸慰起來。
經過好一陣勸說,白素瓊才平靜下來。望望也沒有了剛開始的生疏,拿著新玩具玩起來。趙亮和電視台的楊建等人,因為急著發稿,匆忙告辭。這時候,一個幹部摸樣的人站起來說:“是記者同誌吧?我們這裏有通稿,是市裏麵領導批示的,請你們嚴格按照這個口徑報道,別出了問題。”又專門對趙亮說:“趙記者,我們見過麵的。上次一起喝酒,你還記得吧?這次請多關照。”
趙亮一看,果然是高山區宣傳部的新聞中心主任,便接了報告。果然上麵有常務副市長吳三海和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批示:“請各媒體按此發通稿。”
趙亮仔細一看,是高山區的一個調查報告。
原來,高山區對於此事並不是很重視,********批示嚴肅調查處理以後,才組成了聯合調查組,匆匆地進行了調查。兩天後,高山區的調查報告寫好了:白素瓊在紅光派出所無理取鬧,用自殺威脅****機關,派出所幹警進行了緊急的人道主義救助,通知醫生,報告上級,一切均有記錄可查。趁著民警慌亂之際,人販子張婆婆、某某女教師通知長期無生養的鄭某,迅速趕到高山區,帶走小孩。張婆婆、女教師分別獲得贓款1500元。現在一幹人犯已經被刑事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