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春節過去。公務員都上了班,學校也開學了。親情友情的盛會散了場,生活又回歸到常態軌道。說好第二天出發回大鳥,想到不久就是梁芷的生日,趙亮到郵局去寄了一封信,將春節期間寫的詩歌送到大洋彼岸,表達對於梁芷的思念。題目是《銷毀孤獨的重量——贈梁芷》
不一定是烏蘇裏
那一望無垠的莽原
翻過那座山嶺
便是鬱鬱蔥蔥的草灘
牛羊在前方徜徉
身邊隻有那忠誠的牧羊犬
東風下的早熟禾
對於一切都已經漠然
看到你的身影
卻羞紅了臉
淺淺的溪流
招搖著琥珀的光亮
奮不顧身地撲進那炫目的波浪
捧起一抔清水
灑向正午的太陽
在你的舞動中
清清的溪水歡快流淌
天空幻出七彩的雲影
為你編織華麗的衣裳
微風送來蘭草的芳香
我已經習慣於黑暗
黑暗也能催生夢想
我們居住的房子
不一定要在大海邊上
必須旅行很多地方
才能找到天堂
戴上瓊枝編織的帽子
和你一起歌唱
潔白纖細的手指
告訴我不再漂泊的方向
鋪滿苜蓿的草叢中
開始罪惡的想象
用上帝般的道貌岸然
摧毀你的飛翔
連草地都嫉妒了
蒲公英帶不走它的憂傷
請你戴上花冠
做這廣袤草原的新娘
我們的夢想
已經綻放成為花的海洋
夕陽穿越高大的白樺林
送來冰涼的光芒
我要借它去閱讀聖經
重新開始飛翔
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做夢
得到一隻鵝毛筆是我最大的期望
發誓不再重複過去的孤獨與傷感
將來以往你是我唯一謳歌的對象
隻有你深情的注視‘
能夠銷毀我孤獨的重量
從郵局出來,趙亮仔細觀察這個縣城。這是一座老城了,道路狹窄不說,缺乏交通管理,三輪車汽車自行車混在一起,互不相讓,時常將道路堵死,喊叫聲喇叭聲嘈雜不已。大街小巷隨處都是垃圾,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刺鼻的氣味,可見城市管理十分差勁。
正在這時候,楊勤打來電話:“謝長倌找你來了。你在哪裏?他現在和我一起,在縣委門口等你。”
趙亮大驚,趕緊到縣委門口去,卻見謝長倌還帶著一個胖胖的女孩,那女孩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孩。趙亮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這不是龍丹丹嗎?忙將一行人接到旁邊飯店,開了一個包間,又催服務員打開空調,方才坐下詢問究竟,是不是龍丹丹出了什麼問題?
龍丹丹低下頭,眼裏噙著淚水,緩緩地說:“我沒有什麼事情,隻是想來給你送行。”
謝長倌嗬嗬一笑,安慰她說:“趙亮不是外人,說出來怕醜嗎?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再這麼下去,非餓死不可。趙亮,這個女娃子,太苦了,再怎麼樣,不能讓她再苦下去了。你說她隻身一人,帶了個小孩子跑回來,說是要自己養活自己。哪裏有那麼簡單?現在壯勞力種地,都無法養活自己,何況你一個弱女子。太天真了!我也沒有能力,隻好帶她來找你們。”
龍丹丹說:“路是我自己選的,我隻有這樣走下去。趙亮他們倒是勸過我,要我不要生孩子。可是,我怎麼舍得把我肚裏裏麵的孩子丟掉?”
趙亮看了這個情形,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楊勤倒是視野開闊一些,勸慰道:“哎呀,生就生了,不是個大事,養活孩子,在農村不容易,在城市裏麵,也不是難事。這樣吧,你把家裏安置好,過年到大鳥去找我們,我們一定和你好好商量,找個合適的事情做做。”
謝長倌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正理。年輕人,做了的事情,不用後悔,孩子生下來,以後的路還長,大家相互幫助一下,困難就過去了。趙亮一定要幫助丹丹,這是我對你的唯一要求。”
趙亮說:“丹丹,你的事情,我已經和劉雪花商量好了。正好你來了,我把思路和你說一下,和你商量商量。眼前孩子還小,你先到平構的那個房產公司去上班,幫他做點事情。離家也近。你願意的話,以後可以考慮做特色養殖,養殖一些山雞,野豬什麼的,銷路我們來負責。隻是怕吃點苦,相信你沒有問題。”
龍丹丹開心不已地說:“這樣最好了,我相信我有能力養活自己,謝爺爺考慮的是種田太難,我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正好要來找你們商量出路,想不到你和劉雪花已經為我考慮好了。我代表蒙蒙,謝謝你們了!”
趙亮豪氣地說:“爺爺安排的,我一定做好。以後你就帶著我們一起發家致富了哦?”
龍丹丹聽了,開心地笑起來,又恐怕驚動了懷中的孩子,便忍住。楊勤見了,也放下心,開心起來:“是呀,我們年紀輕輕的,怕什麼?未來都是我們的呢!”
謝長倌卻是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莊嚴,看起來與往常大不一樣。他說:“我來給你送行,另外打聽一下這個事情。”說著,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報紙。
原來是趙亮包土特產的大鳥生活報。他指著頭版那個李大根的尋親報道說:“李大根在哪裏?”
趙亮想不到他對這個報道感興趣,簡單地說:“沒有找到多少戰友,回美國去了。”
謝長倌很認真地問:“找到了幾個?”
趙亮見他追問,就將這個報道的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下,將找到的四個人的情況作了介紹。謝長倌聽得十分認真,卻不再言語,低下頭抽煙,等著上飯。
飯上桌了,謝長倌卻不動筷子,又沉默了一會,開口說:“趙亮,你在大鳥混了幾年了,基本上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趙亮心裏有很多話,想和謝長倌說,卻一下子說不出口,想了半天,說:“你說的那條路,好難走。”
謝長倌說:“是呀,大家都能走的路,自然好走,特立獨行,是最難的。獨行,就是修行。修行,就是受苦。人生本來就是受苦。修行可以結蓮花。誰能舍棄貪嗔癡?”
趙亮似懂非懂:“那麼多人,都在追求金錢美女,都在快樂生活。你究竟使了什麼魔法,讓我和別人不一樣?讓我享受痛苦。我有時候真不願意這樣痛苦下去,我想和其他人一樣,享受世俗的快樂。”
謝長倌難過地低下頭,眼淚溢滿眼睛:“三界樂如草頭露,你慢慢會明白的。你生下來,就和別人不一樣。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