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玄燁沒有再跟往常一樣整夜宿在書房批折子,而是將折子拿到我寢宮坐在暖閣裏的榻上。我則聽他的話乖乖地躺在床上做著入眠前的準備。
眼看夜深了,看著暖閣那邊的燭光微弱得很,而且溫度也漸涼了,便起身拿了二龍戲珠錦繡袍過去給玄燁披上,還輕輕地為他再添了一盞燈,令暗沉的屋子一下添了幾分明亮。
玄燁被燭光晃得微微抬頭,很自然的衝我笑笑,“皇後快歇下吧~夜已經深了~”
聽著玄燁關心的囑咐我,心裏漾起一陣微波。從新婚那晚,玄燁晚上就再未踏進過我的寢宮,每次對我說話時,即使是關心我的話,但卻讓我覺得與對大臣無異,冷冰冰的。如今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我一時間倒難以適應,又重新有了新婚時的嬌羞。
再回到床榻上,欣榮下午說的事都浮現在我腦海裏。我睡覺本就輕淺,現在心裏裝了這樣大的事,更是難以入眠,輾轉反側間,天已經快亮了。
清早,恭送了玄燁後,我叫了若錦與花菊去宮裏轉轉,說話是為了散散心,實則是為了證實欣榮昨天所說的。
才出宮門,就被初升的太陽晃了眼,僅一日未出門竟連陽光都不適應了。抬起頭,還掛在正東的太陽固執的發光,一時間我覺得這冬日裏的太陽比那夏日裏的太陽還要耀眼,隻是沒有了那樣烤人的熱度而已。
今日我身著一件正黃正紅相間的加棉長裙,外麵還套了一件金色毛邊繡鳳坎肩。坎肩上繡鳳凰的金線映著頭上綴著的金晃晃的金鳳步搖,穿梭在宮中,曳曳生光,雖華光寶氣,卻不失清雅。
雖已是隆冬臘月,紫禁城裏也下了數場雪,可宮裏的路麵上依舊支雪未見,厚厚的雪都被宮人們鏟了幹淨堆在兩旁的花叢中。等來年開春,這厚厚的雪化了雪水便能將花花草草們灌溉得生命更加旺盛了。
玩玩遠處的天空,用“雲淡風輕”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看著這樣好的天氣,心情也豁然開朗,隻希望不要遇到不該遇到的事,不該聽到不該聽到的話。
我們三人繞過一座小假山,峰回路轉時忽而聽到有人在那邊小聲的說些什麼。好奇心驅使,心裏也總覺得跟我今天出來的目的有關,便讓若錦與花菊噤了聲悄悄走過去一探究竟。
果然有幾個小宮女和小太監聚堆在假山旁竊竊私語,我側了耳朵去探聽他們說什麼。
“你聽說了嗎?雙答應懷的根本就不是皇上的龍子,而是和一個侍衛私通的。”
一個小丫頭說畢,另一個丫頭急著打斷還插了兩句,“是是是,我也聽驚鴻閣的吉祥說了,我敢肯定,雙答應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是皇室血統,就是一小雜種。”
然後一個小太監捂了嘴,緊而又露出一絲縫,顫聲道:“那…那皇室血統豈不是…”剩下的話他沒敢說出來,隻覺得驚恐萬分,難以置信。
我隻聽到這兒,剩下的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心裏的害怕和恐懼比那個小太監估計還要深幾分。
穢亂宮闈。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更何況這樣的罪名對於一個女子,無疑是滅頂之災。我想著想著,心裏已亂了陣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才好。
若錦與花菊一人一邊扶著我有些癱軟的身體離開了假山附近,到了一個無人的亭子裏,才扶我緩緩坐下。
“怎麼辦?若錦,這麼大的事,我該怎麼辦?”我心裏已經亂如麻,甚至都將“本宮”二字換成了“我”。
畢竟我也正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哪裏經曆過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況且這才進宮不到數日。
若錦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看我抬頭無助的看著她,她一臉正色思慮後,俯身握住我的手在我耳旁正色道:“您是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仍舊不解的看了看她,她看著我的眼睛定定的點了點頭,手上的力道也加了不少,慢慢吐出八個字,“清理後宮,以正宮闈。”
清理後宮,以正宮闈。短短八個字,就將我要做的全然表明,而且她用眼神告訴我讓我放手去做,她會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
我感激的看向她,不為別的,隻為她對我的鼓勵與支持。繼而我向她與花菊了然一笑,再沒了驚恐。
我吩咐了若錦去將那幾個宮女和太監囚禁起來,便走在了回坤寧宮的路上。忽而一陣又一陣的大風吹來,我的衣袂隨風紛飛,還有頭上的步搖也互相碰撞的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是啊~我該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和氣度了,玄燁整日忙著前朝大事,而我必須要將這後宮打理的穩妥才行,也算是幫他平了後院紛擾。
這件事就是我鍛煉自己的第一步,是我成為一個真正能母儀天下的皇後的踏腳石,所以我必須拋棄女兒家的細膩,好好整理這風氣混亂的後宮。暗暗地,袖子裏的手已經握緊,踩在地上的腳步也更加堅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