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牆上的鬆油火把熊熊燃燒,映得原本昏暗的刑室異常明亮,反而把那原先看不清明的諸多刑具照得一清二楚,這些刑具奇形異狀,長短不一,粗細不等,因其形狀詭異,又兼寒光閃爍,看去就已令人生畏。
允真四肢被懸空綁吊,麵色慘白,藕荷色小衣及綢褲俱已為香汗濕透。此刻檀口中被布巾塞住,呼喊不得,就連呼氣也是極為困難,她生平何時受過此等樣罪,一時直欲昏死過去作罷。
最難過的還不是此節,而是麵前這兩位人物,隻見他們的麵龐被明滅火光映襯得如活閻羅一般,正是教坊司僉書大人鄒貴和學藝官大人羅玉香。允真心知此次已是不得討好,皮肉難逃受苦,身體綁吊還應是小事,隻怕此後還有陰毒更甚的手段,心下如此想得,美目凜然向二人看去。
鄒貴陰惻惻冷笑,削瘦三角臉上皮肉牽扯,看將上去,更是恐怖。隻見他手拿一個錦盒,口裏說道:“我的謝大小姐,早就與你說過,千萬莫要作怪,否則,一旦落到我鄒某人手裏,可要還你個銷魂蝕骨的好滋味,且看這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錦盒盒蓋,裏麵竟是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二十四枚銀針。鄒貴見允真麵色更形蒼白,還尖聲笑說:“既然謝大小姐有“一顰一笑邀明月”之美譽,那這“二十四橋明月夜”的寶貝正堪小姐享用,實乃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啊!”
那一廂,慈眉善目的羅玉香原本不言不動,聽得此番言論,不由吃吃而笑,一時竟是媚眼如絲,透出脈脈風情,火光下看去,倒是令人心旌搖動。隻見她一路向那鄒貴瞟去,一路說道:“你這死鬼,卻也學人家才女講說詩文,就是再讀上個百八十年的書,也抵不過人家一個小指頭。”
鄒貴短眉一皺,心中勃然一怒,陰聲說道:“就算她是甚麼才女,如今她的小指頭也得任我處置!”一邊說著,抓起允真已為之綁縛的玉手,一邊抽出一枚短針,哧的一聲,已是插入允真左手小指指尖之中,足有一分深淺,直達白骨。
十指連心之痛,這閨閣弱質如何敵得過,偏生口中塞那布巾,無法叫喚,隻能悶聲連哼,一時冷汗涔涔而下,直欲死去。
羅玉香看得如此情景,竟又回複不言不動的聲色,眼觀鼻,鼻觀心,仿似完全置身事外,並無半點憫恤之心。鄒貴則是獰笑著說道:“這才第一針,林才女就經受不住了?慢慢來,咱們還有二十三針,哼哼,瞧著,這就是膽敢私逃的下場,賤婢!”說著這話,第二根針已經刺入允真左手無名指尖。允真眼神哀婉,螓首低垂,嬌軀顫抖,一時汗如雨下,衣裳已是濕透數遍。這刑罰,任是健壯漢子也是難以抵擋,何況一位弱質女子?
鄒貴毫不憐惜,手中已是紮入第三針:“為免你這美人身軀受損,才選得這般刑罰,誰叫你長得如花似玉,叫人心動呢?好教你知曉,京中已有貴人放出話來,要咱們好生侍候,定要將你這花容月貌,風流身段都保全得妥妥帖帖的,好從京師第一美人做到天下第一名妓去呢!日後你謝允真財源四海,門庭若市,這位貴人才好稱心如意啊,哈哈哈,實在是妙極人物!”
聞聽此言,垂著頭的允真心下一震,眼中沉沉射出憤恨已極的光芒。是誰,究竟是誰如此惡毒?莫非是害死爹爹那些個畜生?還是段士章?不,不象是他,否則為何不親身前來?允真心念緩緩動轉,卻並未抬起頭來,讓人看清自己麵上神色,但胸中滔滔恨意,已是波濤洶湧,拍岸驚天。就連第四根針隨後插入指尖,痛意都仿似沒有如此明晰了。
功夫不長,二十四根銀針已經盡數插入允真體內,鄒貴拍手叫好,臉上神色刻毒,陰森可怖,卻似冷血毒蛇意欲擇人而噬一般。而羅玉香抬眼一看,又是回複那不聲不響的模樣,宛若木雕。
允真咬緊牙關,周身仿佛置身火焰之中,尤其那其中幾針,專門取陰私惡毒的隱秘穴位,一針下去,痛意遊走全身,直衝腦門,又回轉黃龍,磨折得她淚水潸潸而下,嬌妍明豔的麵龐,此刻已被汗水和淚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