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巡城禦史汪軒傑和兵馬司副指揮使俞繼貴。這兵馬司原是在正四品巡城禦史的管轄下巡城治安,專事京師之內的盜賊巡捕、街道疏理、火禁巡夜等事務。司中原設正五品指揮使一人,從五品副指揮使二人,正六品吏目一人,但如今指揮正使一職暫時從缺,卻是俞繼貴與另一個副指揮使林動共同主持日常事務,凡事則是向汪軒傑請示。由此可知,為何這俞繼貴使盡渾身解數,也要想辦法立下功勞,他所覬覦的,便是這兵馬司正指揮使一職了。
畢竟同朝為官,段士章讓手下請汪軒傑和俞繼貴進來。這二人進得屋內,見到段正和一班下屬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而段正嘴邊血跡殷然,麵上紅腫不堪,此刻見他二人進來,目中驚喜中帶著怯意,委實是狼狽不堪。汪軒傑和俞繼貴心中早有準備,但此刻卻也是看得一驚,他們知曉,捉拿謝允真之事多半已是不遂,故而今日此局定是難以善了了。
但這二人畢竟為官多年,也算老到,當下強自按捺,立時上前,一同向段士章行禮問安。段士章微微頷首,說道:“請起。”語氣淡淡,麵無表情,一雙深沉黑眸,看得汪軒傑和俞繼貴又驚又懼,忐忑不已。
卻原來,這汪軒傑和俞繼貴並非無由而至。數日之前,有個男子給了一個名喚胡三兒的閑漢幾兩銀子,讓他將一封密信送到巡城禦史衙署,胡三兒原以為無非跑個腿,送封信,卻不料為衙署門房連信帶人一同帶到汪軒傑麵前去了。但多番盤問之下,胡三兒也說不清把信給他的那男子究竟是何長相,隻因那人看去平平無奇,就是極普通的模樣。
無奈之下,汪軒傑也隻得暫不追究,放那胡三兒離去。但隨後他一看這封密信,卻是大驚失色,隻因信上寫著石破天驚的寥寥八字:“謝允真在段氏別府。”汪軒傑將此事按下,秘而不宣,入夜之後,卻是到了京中某處府邸之內,過了好半晌,他方才離開,匆匆回府。
這之後,他就和俞繼貴秘密商議,如何到段家別府捉拿謝允真,卻原來,他已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隻是二人深知,此際別無憑證,若是貿然上那段府拿人,一旦沒有捉到謝允真,卻是反受其害了。故而反複商議之下,汪軒傑和俞繼貴私下裏派人打探過段府的情形,卻是終究被他們查探出來,段府是多了一位新夫人。二人大喜過望,但又想著穩妥起見,還是派人進府,親眼看看這夫人再出手,但段府防守嚴密,一時之間,哪裏又能夠輕易得逞?
思來想去,汪軒傑和俞繼貴還是貪那天功,決心鋌而走險,徑直闖入段府拿人,隻要謝允真在手,即便是段士章也是要受其牽連,又哪裏還能將他們問罪?俞繼貴奸猾狡詐,慣是惡毒,故而甚為汪軒傑器重。也正是他向汪軒傑獻計,將段正推出來當槍使,讓他帶人奔那段府捉拿謝允真。一來是因段正見過謝允真,二來也是需要一個並無太深背景,而又有一定職銜在身的馬前卒,為此事奮身用命。
為避免和段士章當麵衝突,他們還特意揀選了段士章身處鎮撫司衙署辦差的當口,讓段正上門搜拿謝允真,他們卻是留在巡城禦史府衙,時刻等著段府那邊的消息。卻不料,段士章那麼快就得了消息,趕回段府應援。汪軒傑和俞繼貴得知之後,心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索性也即刻趕往段府,當麵處置此事,隻是初時他們還抱著將謝允真一舉成擒的念想,但見得段正那狼狽情狀,二人明白,這眼前是大勢已去。
他二人又哪裏知道,段士章將允真留在這段氏別府,卻是從未真正放心,故而派出高手四下裏日夜監護,尋常人等哪裏輕易能進得府中。自收到馮言正的密函之後,段士章更是警醒,馮言正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料到,馮言正能探聽到的,對旁人而言,也是早晚能夠得知。故而他一早已是布下相應對策,向允真及手下暗衛高手都一一交代清楚,但凡有非常事故,應如何應對解決。他是早已定下了主意,要大張旗鼓,一次將事情鬧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