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低頭未語春先去(1 / 2)

門無聲無息的被推開,細密的腳步聲響起,隨後,一碗有肉有菜的飯,咯的一聲,被放到圓桌台麵,隨後,腳步聲遠去,門又輕輕而牢靠的鎖上。她已是試過無數次,這門,從沒有哪次曾在僥幸中打開,就連窗戶也以木條封死,更何況這門呢?

傅玉竹漠然的看著那碗飯,半晌過後,緩緩自臥床上撐起,再挺著已然顯懷的身子,拖著腳步來到圓桌之前。看著那飯麵上的素炒大白菜,還有幾塊油汪汪的紅燒五花肉,不知怎地,她心頭一陣陣的犯惡心,但勿論是如何難受,傅玉竹將白菜和五花肉攪拌均勻,終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將這碗飯菜強行咽了下去。

她要活下去,不為別的,隻為兒子彥宗。彥宗此際定是身陷囹圄,未能脫困。她要將兒子救出生天,一麵想著,傅玉竹狠狠的將最後一口飯咽下。

用過飯之後,傅玉竹坐到床頭那小小的梳妝台前,靜靜的看著自己。那模糊不清的素麵銅鏡,已是不知多久未曾磨過了,運足目力,也隻能看到鏡中人瘦削單薄的身形,影影綽綽,無法細辨麵目。

麵盆裏已是沒有幹淨的水,傅玉竹以手接住茶壺裏的白水,再緩緩的用以淨臉。她今年雖已三十有餘,但此前保養得宜,這麵上仍可說是白滑細膩,即便沒有胭脂水粉,這天生麗質的女子,望去仍有如二十許人。

身上的首飾都在被強擄來的時候掙掉了,萬幸,老爺第一次送給自己的禮物,雙花銀釵還在。傅玉竹取下銀釵,愛惜的撫摸一下,然後輕輕放下。她仔細的將自己略微枯黃的烏發打理齊整,再梳了一個這兩年時興起來的鳳旋髻。將額前斜斜的劉海再抹順些,這時,她頓了一頓,隻因想起,老爺很是喜歡她梳這個發髻,常常誇讚好看。

遲疑片刻,傅玉竹動手將發髻打散,重又梳了個淩雲髻,這發式同樣能襯托出她姣好的麵容,就是這樣罷。最後,傅玉竹將那隻雙花銀釵插到發髻之上,再大致端詳一下,終至滿意收手。

緩緩將手放在肚子上,她輕輕撫摸,心中是並無溫情,卻隻有無盡的痛恨和厭惡。肚子裏的孩子,隻會不斷提醒她,那有生以來最不堪回想的夜晚。那些苦痛瞬間,總是在夜深人靜時驀然重現腦海,無數次,在黑暗中齧咬著她的心,她的魂,和她的一切。她不明白,為什麼幕後的人要派人淩辱她,是何人,如此痛恨於她?設下如此失節毒計折辱於她?

傅玉竹冷冷一笑,若非為了彥宗,在受辱之時,她已會自盡以全貞節,而如今的她,生不能麵對兒子和謝家,死不堪直麵老爺謝望直,實可謂生死兩難,那背後的歹人,也算滿意了罷?深深吸口氣,傅玉竹勉強平定心緒,無論如何,定要先設法救出彥宗,這也是自己能為謝家和老爺盡到的唯一一點心意了。她站起身來,左右旋轉一下,再思忖片刻,然後解開肚子上鬆鬆係著的腰帶,改為係在下腹部處,讓那孕身更為凸顯。

傅玉竹這般仔細打扮,隻因小關數日前應承過她,他今天還會來看她。她知道,小關越來越喜歡她,這七個多月,她已暗中用盡心力,籠絡小關來為她打探彥宗的消息,眼見著沒有多久,這腹中孩子就要出世,誰也不知屆時又會有何變數,故而一定要加緊行事了。

沒錯,這小關,正是當初淩辱她的男人。

他二十出頭,雖是身量高長,卻是長得眉目清秀,看去甚而有些靦腆,而她,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女人。這,就是她可資以利用之處。

聽小關自己說起,他是府裏武術總教習的侄子,師成下山沒多久,來投奔京中的叔父,也是為了謀個前程。因其武藝高強,故而也甚為府裏的薛爺所看重。他說這話時,還小心翼翼的看著她,麵上還擺出一副驕傲小公雞的模樣,細心如她,又如何不知這年輕男子的心思?

那日,小關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暈頭轉向,攛掇他過來行惡的兩個人,一個叫鄧淩風,一個叫冼豪,俱是府裏的護院,這二人乃真正心術不正之輩。他們知道小關自幼隨師父在山中習武,生性羞澀靦腆,不懂如何與女子往來,又向來不肯隨他們往青樓楚館去,故而雖二十出頭,卻仍是童男子。這二人自蔣承宗處受命之後,為了討好小關,繼而討好總教習,暗中也帶著些看好戲的心思,就先將小關灌得八九成醉意,再把他帶到此處院中,反複攛掇慫恿,讓他強行行事,終是鑄就長恨一樁。

這一夜春宵,醒轉之後,小關大驚失色,其實行事之中,他雖是腦中混沌,卻也隱隱覺著不對,奈何這年輕男子,血氣方剛,從未曾如此近過女色,委實按捺不住,也就先去馬再說了,卻沒曾想,當真是鑄下彌天大禍。其後,那鄧淩風和冼豪猥瑣笑著向小關邀功,並恬不知恥的讓小關一起玩三龍一鳳的把戲,小關怒不可遏,遂是厲言疾色,重語威脅,告知他二人,若是敢碰傅玉竹,定會以命相拚,二人這才悻悻的打消了念頭,心想著這小子雖是吃獨食,卻也算是圓了蔣爺交待下的差事,也不必為了那老女人與他撕破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