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容妃再開口,聲音已帶了些顫意。
“如果愛妃忘記了,那麼朕來告訴你。”淩璿的語氣忽然平靜了下來,令人辨不出此時的他到底是喜還是怒,“三年前的那天午後,朕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忽然接到了一封匿名書信。信上說,邶莫後宮汙濁堪亂,宮妃不守婦道,尤以棲鳳宮為甚,而垂虹宮、依翠宮次之……”
容妃的臉色在聽見淩璿的話之後,更加蒼白,整個人也抖得更加厲害了。
然而淩璿恍若未見,聲音依舊平穩:“朕那時候剛剛登基不久,也是不經世事,竟輕信了這封信裏的話,派人暗查三宮……一查之下,竟果然發現三宮之中均藏有男子之物。鐵證俱在,竹妃、蘭妃和舒妃百口莫辯,而朕急怒攻心,一氣之下,竟下令斬了竹、蘭二妃,將舒妃貶去思過庵……”
盈辛一震,這才明白了當年棲鳳宮一案的背後竟還藏了這許多事,忽覺這紅牆碧瓦之下的生活,如此這般難過,心裏不免有些淒淒然。
淩璿目光忽然顯得有些悠遠,好像是為了將那些過往點滴不漏地記住,說話的時候皺起了眉,連望向容妃的眼神裏都有些惋惜的味道:“為什麼你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驗朕的智商和耐性呢?莫非,在你的心裏,朕就隻能是一個昏君,不懂分辨好惡,不知辨別是非?還是……你覺得你心裏的那個人更適合坐這個皇位,更適合當這個皇帝?所以,為了他,你非得把朕這邶莫後宮鬧得雞犬不寧,才肯安心,才肯罷休?”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淩璿的眉宇間難得地顯出了一些疲憊。
好像是有些倦了,又好像是有些心灰,那一刻的他看起來,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盈辛望著他,怔了怔。
容妃聽著淩璿的話,頭搖得厲害,連發髻上的珠簪都好像要掉下來似的,搖搖欲墜。她隻是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臣妾沒有,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好像除此之外,已經不再會說別的了。
“沒有?嗬……你沒有什麼?”淩璿忽然笑了起來,“你想說你沒有什麼?沒有寫那封匿名信?沒有嫁禍竹妃、蘭妃和舒妃?還是……”
他轉過頭,望了盈辛一眼,繼而繼續說道:“還是說……你沒有想要謀害辛妃?”
容妃一頓,頓時無言。心裏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早已知道。
仿佛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淩璿緩緩地道:“朕不是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朕一直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想與你計較,才對你聽之任之,而你卻……唉……”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的聲音裏疲憊盡顯。
“臣妾……愧對皇上厚愛……”容妃此時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但已經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朕一直都不想讓朕的皇兒缺乏母愛,所以才對你所做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連方妃都慘死在你養的白貓貓爪之下,隻怕,朕若再不管,朕就真的成了昏君了……”淩璿平靜地說。
“皇上……”容妃聞言,隻覺脊背一陣寒涼,忽然睜大了眼睛,急道:“皇上……皇上明鑒,棲鳳宮一案,臣妾自知罪責難逃,但這白貓傷人,卻的確不關臣妾的事啊……試問,臣妾若是有心害人,又怎會在臣妾自己的宮裏呢?”
淩璿瞥她一眼,神情冷漠,隻緩緩吐出四個字:“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容妃忽然明白了過來。
真凶是誰,其實已經昭然若揭。然而,既然淩璿不願意去揭開這個真相,而方妃之死又必須要有人出來頂罪,那麼,就算她不承認自己是真凶,那又如何?
“嗬,嗬,嗬,嗬嗬嗬……”容妃突然笑了起來,“是啊,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能如何。皇上要臣妾死,臣妾就得死……不管真凶是不是臣妾,也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對嗎?皇上?”
淩璿嘴角動了動,沒有答話,看著她的目光平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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