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學教書,迄今已有20多個年頭了。江西修水人氏黃大明,既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校友。
記得1982年畢業,當時的係總支書記召集一些畢業生留下意見,我講的意見主要是,今後的學生,主要來自中學,不像七七、七八兩屆,多半來自工農商學兵,社會經曆缺乏,恐怕對理解作品有妨礙。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更不要說寫出一些厚重的東西來。
以後的教學經曆證明,我的看法雖未必準確——不是有所謂80後或者更後的作家嗎!但,總體衡量,這個估計是大致不差的。
我在江西大學(後易名南昌大學)任教16年(1998年調入深圳大學),教過高考入學的大專、本科若幹屆,也包括給中國現當代碩士生上課及帶研究生,更上過成人夜大班、全日製班以及管理過作家班等等。記得1983年留校不久上的就是第一個成人夜大班的課,是租用南昌老福山附近的一所中學,班上同學皆為來自各行各業的文秘或宣傳幹部。一個畢業起即不曾再見、以後又去了香港的夜大學生,某日忽給我來了電話,說在香港《明報》看到一篇文章《歲月能敵》,令他感動,因來核實是否就是同一個“南翔”,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彼此約定在深圳會麵(他在深圳也有住所),但卻至今緣慳一麵,想來竟是寓含人生不相見的古意。而其後所曆,聚散間又何嚐不是如此。當然,無論見與不見,歡愉總是多於惆悵。
大明所上的總工會與“江大”合辦的大專班,是我在上過成人夜大之後遭遇的第二個成人班。應該說,這時候,我也相對老練,這個班是我日後相處最融洽的一個成人班,並使我從此更樂意接受成人班的教學任務,並覺得給成人班講文學,年齡仿佛,方有共鳴和樂趣。
我曾在自己的小說《大學軼事》後記中寫道:“從20多歲到40多歲,可以說人生最好的年華遂成過去,逝者如斯,不勝悵觸。這20年由助教而講師、而副教授、而教授(包括碩士生導師)。可以說,大學裏人所經曆的,我都經曆了。我教過專科、本科、碩士、成人班(包括1980年代末的作家班),雖未必桃李遍野,卻是朋友處處——我一直認為學生畢業以後,彼此就是朋友了,這比師生之稱,更融洽。
我還記得我原先在南昌鐵路三村蝸居,為在前麵的庭院蓋一個小屋,緩解一家庇身之難,當時所授工會大專班的學生,約好某星期天大早一擁而來,落日之時,已歡歌奏凱!
我當然更記得,在省會,在地縣,在深圳……見到畢業多年而未再見的某學生時彼此的欣喜與歡娛。猶記1993年在深圳大劇院門口見到一個成人班的學生,當時他已在蛇口某銀行任了要職。彼此在海邊小酌與暢談,再一分手,彼此又是七八年的音訊不通。
如東坡先生所雲:“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這一段,其實就是追記的與大明及其班上同學相處的歡愉。
在大明班上,畢業後,一直與我保持聯係的,其實並不多,大明是常有聯係的一個,盡管,也未必時相會麵。大明喜歡文學,也與我交流文學,我甚至也知道他常寫,但,我在深圳接到他的伊妹兒,還是為他曾經寫過這麼多東西驚訝了。
猶記得當年大明給我看的文稿一筆不苟,語雜鄉音;此次的結集,印象一也。無論小說還是散文,他都喜歡擱置在故土的雜花生樹、川流丘壑之背景上,而心中的情愫和人生的寄寓,就在那娓娓不倦的鄉土氣息的真情展露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