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茫茫,與碧藍如洗的晴空交相輝映。星星點點的小島點綴在水波灩灩的海麵上,岸上細膩的白沙一直鋪到淡碧色的淺水中,接住了一層層湧上來的浪花。
這時,海麵上忽地掠過一絲金芒,雖隻驚鴻一瞥,卻能給人一種捉摸不定的奇妙感覺,恨不能跳進海裏一窺究竟。
可惜,海邊沒有人,海裏也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整個世界都隻有他一個。
雙手撥開前方的海水,一擺尾鰭,奮力朝淺海遊去。
當魚尾拍到白沙時,鱗片簌簌而落,他眉心稍稍蹙起,直起身體,下身迅速地蛻變成一對修韌有力的腿。
一步一步,赤足踩著鬆軟的沙上了岸,紮在腦後的淡金色發絲色澤逐步加深,最終凝成深沉墨色。
披上憑空出現的長袍,男子隨意地擰了擰濕發,而後解開發帶,任憑濕漉漉的黑發披在肩上,還有幾縷貼在臉頰,水珠順著下巴一滴滴墜下。
他已有好些天像這般不修邊幅了。
這裏畢竟隻是他自己的精神世界,沒有誰會看到這一幕。
也許讓外頭的那個小家夥進來玩玩也不錯?
走了狗屎運的小家夥,和自己搶身體,居然搶贏了!
他皺眉,又用手撫平,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神識和小家夥聊天,一邊不無遺憾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你還是這麼信任她啊,即使她殺了你?”
男子下意識繃緊了下巴,深邃如雕的五官一瞬間鋒利得讓人心驚。
但他眼中並沒有意外的情緒,反而有些排斥和無奈的意思。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
柳星夜冷冷道,口氣很不客氣。
感受到男子不容置疑的態度,又思及自己這些天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不安,柳新葉登時怒了:“哦?我不能關心?她既然能殺你,便也能害我!事關我自身的安危,難道我沒有資格關心?”
男子正向著小島深處走去,聞言,扯出一個很有些譏嘲的意味的笑容:“怎麼會?我是我,你是你,她分得清楚。”
柳新葉呆了呆,飛快地矢口否認:“不可能!若她知道我不是你,又怎會……對我如此恭敬?”
這次輪到男子低笑起來。
“小家夥,挽月可從來沒有喚過我‘主人’。”
低雅柔滑的笑聲,仿佛月光輕輕地於遊雲裏穿行,十分清幽好聽。隻是這聲音,對柳新葉來說不亞於一道驚雷,將他劈得七葷八素。
他茫然問道:“什麼意思?”
“不懂?”柳星夜輕聲道:“小家夥,你可撿了個大便宜啊,有挽月全心全意地輔助你,有柳家傾盡一切來支持你,有良好的天賦,順暢的前途——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小家夥,作為一名武者,可莫要被貪念蒙蔽了心誌!”
說到最後,他驀然厲喝出聲,字字如雷,定要驚醒夢中人!
柳新葉反倒平靜下來,定定地望著前方:“我想回家。”
可我的家離我那麼遠。
——所以我要緊緊握住我所能觸及的一切力量,努力變得更強,否則,我根本看不到希望。
腳下白沙漸漸被沃土所取代,植被也越發繁茂蔥鬱,柳星夜垂眸,將赤足塞進華貴的靴子裏,一頭濕發瞬間幹透,用碧玉色的頭繩整整齊齊地束起。想了想,他又理了理衣袍,整個人一下子雍容優雅起來。
確保自己的外表無懈可擊後,他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進來吧。”
刹那之間,物換境遷!
一名身著水綠色衣裙的女孩坐在大樹的枝幹上,纖細的雙手像抱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一旁的主幹,唯恐自己掉下去。淺棕色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煞是可愛。
柳星夜看著女孩受驚的表情,眼中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