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很大的秘密。

我曾經是一隻鳥,就是大體白色,翅膀尾巴灰色的那種,愛在大海邊飛來飛去。

噓——不要說出去。

我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心裏有些詫異。

他們從未把我放到如此空曠的場所。寬大的葉子帶著枯黃掛在樹梢,樹根旁的泥土從花壇裏翻落出來,撒得到處都是。草也是枯黃枯黃的,非常幹——不過我想真是築巢的好東西,一定很溫暖。

這裏沒有我的同伴,也沒有那種鹹腥的氣味,吸進鼻腔的空氣也幹燥得讓我萎靡,可是有很大的風。它把我的羽毛吹得亂七八糟,很舒爽。

我看到他們渾身散發出——大概被稱之為難過,當我一天沒捉到魚時也是如此——的情緒,但微笑著與我道別。可我明明和他們並不熟悉。

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我被關到了一間狹小鏤空的空間裏,比之前在他們那兒時更壓抑。讓我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這裏連僅有的連接天空的方塊都被幾條非常硬的長棍子卡住,我怎麼也打不開。

周圍是毫無區別的白色,我不喜歡白色。我喜歡藍色,天空的藍色,海的藍色;金色也很好,沙灘就是金色的,被水沾濕之後就變成了暗金色。

最後我累了,湊在那些長棍子邊,鼻尖貼著冰涼的透明冰塊張望外邊的天空。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像那些在沙灘上張嘴徒勞呼吸的魚。

身後的大門——這還是他們教我的,他們告訴我,想出去一定要“走門”,不要總想飛出去,為了防止我不聽話,他們把冰塊鎖得死死的——哢嚓哢嚓響了好一陣子,緊接著突然打開了。

我從冰塊裏看到他,也身處在白色裏,要不是因為黑色的頭發,簡直可以和這個地方融為一體。

他走近我。

“你好。”他的聲音很溫和,語調平緩,稀鬆平常地仿佛和我是舊識,不像是他們,總是歇斯底裏地要我想起“從前”的事;可我的從前是在海上,和他們毫無關聯。

所以我也禮貌地回答他,說我很好。

他說:“等會兒還有人要來,到時候要安靜,好嗎?”

我有點不高興。這裏這麼小,還要再來一個人。是一個人!可不是一隻鳥!沒有共同語言,並且體積龐大。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不高興,他又說:“對不起,有些委屈你,不過不會很久的。”

我繼續望天空,不再理他。

他走之後不久,果然又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穿著藍色的衣服——這也是他們教的——,這讓我很有好感,不過之後他就又被帶走換上了和我一樣的,前邊畫著一個紅色的記號。

他回來之後,我主動和他攀談。

“藍色的呢?”

這個人愣了愣,然後說,被收走了。

我點點頭,試圖表達出自己的同情,我也是被強製收走的,那很可怕,我現在還能想象起來他們不顧我的尖叫把我漂亮的羽毛與肌膚分離的疼痛。

然而他並不領情,他當著我的麵把身上的衣服利索地扒了個精光,看到我驚訝的神情,他解釋:“我覺得這樣更自由。”

“不疼嗎?”

“嗯?為什麼要疼?”他比我更驚訝。

我搖搖頭,沒回答。我覺得我的想法有些不妥,可又說不出是在哪兒。

“二十三。”他的嘴裏突然冒出了這個奇怪的詞。

“二十三?”

“你叫二十三。”

“我不叫二十三。”

“你就是,”他指向我的羽毛上的花紋,“這寫得就是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