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大概七八月份的時候,正值伏旱的林鎮不知怎的連降暴雨,很多農田受損嚴重。
而在鎮中,一些地勢比較低的住區因為排水設施落後水漫金山,住兩層樓房的還可以收拾一下物件到二樓歇著,住平房的可隻能全家總動員一邊洗涼水澡一邊舀水了。小孩子不懂事,坐在澡盆兒裏麵用手劃來劃去,樂嗬嗬的還覺著挺好玩。
蘇木那時住在鄉下,受災情況別提多嚴重了,家裏田被水淹了大半,房子差點也住不了人,所以一連數天都和沈媽夫婦一起忙著“抗災”。這種事情要說是頭一回,實在不假。
其實林鎮分為南鎮和北鎮兩個部分,中間有座石橋,是清初時所建,叫做恒通橋,雙拱設計,用優質花崗條石所築。這場暴雨持續好多天,恒通河泛起了大水,竟把這大石橋給衝塌了,俗話說船到橋頭——不順也得順,可橋塌掉的那天,橋頭邊停泊的漁船卻直接給河水順到岸上去了,砸了好幾個小販鋪。
橋壞了總得修啊,不然這出門走生意的,辦事的,拉活的日子可怎麼過?等大雨停了,河水退去,鎮黨委便趕緊組織人力物力重修恒通橋。
經過領導班子一致決定,準備打掉原來的石基,重修一座坦拱橋。既是對實用性和規模的考慮,也符合當地的經濟能力。
運石料那天,是個陰頭,雲朵厚厚的壓在當頭,也不知落不落雨。十幾個夥計推著磚車在兩岸邊忙活。到了正午,大家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趕緊尾坐在舊石墩上啃餅子。有個叫王二的小夥子卻是越幹越賣力,還在埋著頭推石料呢。大家見他不來吃飯,壞聲壞氣的吆喝到:“小二,給哥兒幾個推幾車燒餅來,還別忘了去家裏整幾口二刀子,咱忙活一天了可得犒勞犒勞不是?”
王二卻好像充耳不聞,估計也是最後一車了,想著幹完後在和他們拉話子。可是在坡口處車子似乎被什麼怪力揪住了,咬牙切齒了半天輪子愣是沒動靜。
在旁的一個中年漢子一邊吞咽著一邊調侃到:“小二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相思成疾了啊,這麼點磚怎麼就翻不過去了?”
要說王二可的確老實過頭了,聽了這玩笑話竟紅了臉,一回頭正欲反駁,卻不料整個人被推車懸了起來吊在半空中。眾人一看才知不當多嘴皮子,趕緊跑過來幫忙。這前腳剛到,王二不知怎的被倒轉了一個跟頭,連人帶車一股腦全滾下河去。
幾個識水性的趕緊跳下河去想把王二撈上來,可王二卻像身體灌了鉛似的,撲通了沒幾下就沒人影了。
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幫人叫來林鎮當地的公安來撈人。可是幾艘船百十來人都把恒通河翻個底朝天了,卻是連襪子也沒撈上來半隻。一轉眼天烏漆抹黑,一行人隻得暫時作罷。
王二的老母痛苦欲絕,哭著喊著說心肝兒子為人勤勞善良,怎就落入水中生死未仆,想到家裏唯一的獨苗凶多吉少,估計已經魚被啃得身首異處了,豆大的淚珠子不由得嘩嘩直落。到了半夜才在親友的安慰勸說下勉強睡下。老媽子沒了心頭肉,哪裏睡得安穩,腦子裏翻來覆去,閉著眼皮子都淌出淚水來。
到了四更時分,老媽子突然在迷迷糊糊中,看到兒子王二坐在以前的石橋上,低著頭,手裏拿著什麼東西,不知道在幹什麼。
老媽子見到兒子還活生生的在眼前,趕緊三步並兩步朝橋上奔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兒子的名兒。王二聽到母親的呼喊,也微微轉過頭,對著母親傻笑。老媽子趕到兒子跟前,還沒來得及停下來喘幾口大氣呢,隻看到兒子左手捧著個人頭,右手拿著石磚,對著頭敲打。
說是人頭,可哪裏還有半點五官模樣,分明已被王二敲打的變成了一個肉骷髏,兩顆眼珠子掉在地上,直勾勾的望著天。老媽子見到這血腥場麵,又看到兒子還在邊敲邊笑,嚇得腿都變泥漿了,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身邊已圍了好多人,著急地問她出了什麼事。原來老媽子本來還躺在床上挺平穩的,可是淩晨時突然閉著眼大聲哭喊,嘴裏模模糊糊的不知嚷些什麼,所以大家趕忙奔進裏屋,叫醒了老媽子。
家裏人淩晨時分突然聽到裏屋傳出哭喊聲,趕緊爬起身子看出了什麼事,原來老媽子半夜做了噩夢,手舞足蹈甚是驚怖,被叫醒時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外甥女見姑媽嚇得臉都發青了,忙端來涼白開和毛巾照料,又小心的問姑媽夢到什麼了,說出來讓大夥分擔分擔心裏也好有個落頭。
老媽子不敢隱瞞,把經過一五一十地全描述出來,眾人聽罷也是駭然,難不成王二死的冤,當真要來索人命?老媽子家人都知道王二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夥子,對於老媽子而言簡直是比心頭肉還親,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跟她講定是傷心過度所致,勸老人家節哀順變,身體為重。
到了天亮時分,水警隊打算繼續打撈王二的屍體。不料就在出發前,恰好碰到一個老農,急匆匆地趕來說是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