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謂泠西溝活屍俑,說來也是有不少年頭了,但對於王疙瘩而言,卻是記憶猶新。倒鬥這行,除了一身本領,還講究個財運,中國自古以來有長達幾千年的土葬曆史,這土地下麵,也數不清埋過多少棺材了,但畢竟還是窮人多,能攢金銀珍寶的,莫過於帝王將相,富甲紳豪之流。
王疙瘩和孫羅方那會兒,正是兵荒馬亂,民生疾苦的年代。要說一到亂世,幹什麼勾當的都有,掘墓的自然也不在例外,可是那年頭死的人多了去了,城裏倒見不著,鄉下漫山溝的總能瞧見零星分布的墳崗子。當然一句話擱在前頭,這些墳就算墳主插根木牌請你來掏,也甭想沾到半勺油水。王孫兩人對這種境況心知肚明,所以寧可多花些精力和時日整件大的,倒終於在離一個叫泠西溝的小村子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像樣的墓。
這座墓上頭是個石頭堡,呈半錐形,由於覆蓋了厚密的野草灌木,和周圍的土包子無異,眼睛不尖的人還真看不出其中名堂。下麵則是墓室,分了三個空間,規模著實不小,等到兩人基本清理出走道的時候,恰好太陽落西,因為墓室中積了不少水,沒法歇息,所以兩人做了個掩蓋,取近到泠西溝尋個臨時住處,打算第二天再來。
一到那裏才知道,原來村中的人全部逃難逃到別處了,如今已經變成了空村,別說雞鴨豬羊之類的,各家各戶的米缸中也是半粒米不剩,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些幹窩窩,就著自帶的劣酒胡亂混了一頓。
倆人仗著村中無人,喝的有些隨性,肚子勉強填飽就撂起話來。王疙瘩說:“騾子,咱費了這麼些天,窮的都快吃不上飯了,總算老天爺開眼,遇到這麼不錯的棺包子。”
孫羅方道:“哥,墓室雖是找到了,棺材倒是還沒發現,這肉沒吃在嘴裏,可不能說什麼滋味,你還是少喝點,不然勞動果實被別人撈去了還醉在地上不曉得情況。”
“你也太多慮了,這荒村僻地的半個人見不著,怎麼可能碰到同行。今兒個歡喜,自然得解解嘴不是?”王疙瘩說完又抿了一小酒宗,酒罐子裏其實沒多少酒,王疙瘩卻做出豪飲架勢,看的孫羅方直搖頭。
孫羅方問道:“哥這回可有什麼盤算?”
“嘿,掙著錢了當然是要好好花,不然難為矯情了。你要我講,先去響當當的李字鋪馬三爺家買幾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每個包子長得臉盆寬,用新鮮小乳豬做的餡,搖起來麵皮疏鬆,肉香中還夾著奶香,管嘴又管飽。還要去買些桂花糯米藕,每隻藕指甲蓋大小,一碟子下口剛好解解酒肉腥氣。”
王疙瘩挑了挑煤燈油,又說:“再來就整個新煙鬥,這煙鬥可老的快下土了……你別光聽我說,也講講?
“咳,得了,想想現在是個啥年頭,有錢也指望不上買得到……要不這次幹成了咱幹脆參軍,吃糧餉?”
“哎喲你個榆木腦袋,有好貨色不能先藏著日後太平了再拿出來?要是入了軍不被充公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你可別打這主意哈。”
“這倒也是,差點沒想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嘮了半天,昏昏沉沉睡了去,直到第二天屋外傳來嘈雜的車馬聲,才知道出事了,原來有一小隊日本鬼子恰好經過這裏,打算在此紮營。孫羅方先醒過神來,在窗紙上摳個洞看出了情況,二話不說趕緊搖醒了跟隻死豬一樣的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