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藥的藥效逐漸顯現出來,申賀森明顯地感到身體比之前強壯了許多,除了間或的發熱和酸痛感之外,再沒有出現昏倒的現象。
多久沒有看到樸忠裁了?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午後的陽光照在盛開的桔梗花上,明亮得仿佛是一簇藍色的火焰。這抹幽蘭,總是以最平凡的姿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或山間,或路旁,低姿態地兀自芬芳。
傳說,桔梗花開代表著幸福再度降臨。可是,有人能抓住幸福,而有的人,卻注定了與它擦肩而過。所以,桔梗有著雙重的話語——永恒的愛,無望的愛。
這麼單薄的花朵卻承載著這兩種矛盾的宿命,或唯美,或絕望。本是兩種對立的存在,卻在這小小的一朵幽蘭裏和諧地共存著。
翻開厚厚的速寫本,滿是這些熟悉的花朵,或幽蘭,或紫藍,或純白,或臨風而立,或一隅緊簇,或搖曳生姿,或孤芳自賞……
金東萬第一次了解到,這麼看似平凡無奇的小花裏竟蘊藏著如此大的世界。
翻到速寫本的最後一頁,金東萬霎時愣了一刻。那是不久前賀森在看他的相冊時索走的照片之一。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山的起伏,水的蜿蜒,恰到好處的陰影處理凸顯了視野的遠近……熟練的手法,高超的畫工,完美地重塑了這張,隻是總覺得哪裏有些不一樣?
仔細對比才發現,素描裏,山腳下多出了那麼一株扶風而立的桔梗。翻過那張畫紙,背麵的低端有小小的娟秀的字跡寫著:生長在野外的桔梗花也有幸福的權利。
向來清明的腦袋裏開始泛起漣漪,眼前開始不停地回放那些逝去的鏡頭:申賀森翻著金東萬的相冊,看著金東萬這麼多年來四處行走用相機記錄的點點足跡,一向淡薄的眼裏竟充滿了羨慕與渴望。
他說:“東萬啊,你是個富有的人,富有的讓人嫉妒。”
回過神來望向申賀森時,他已經靠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淺淺地睡著了。靜靜地閉著的雙眸,疏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了淡淡的陰影。
為什麼要選擇桔梗呢,明知那是多麼難走的路!還是,你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溫暖的午後陽光柔和地籠罩在申賀森的身上,他睡得很是安詳,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對麵馬路上停著的那輛熟悉的BMW讓金東萬停住了視線。
隔著麵前的那叢花束,他還是看清了那個雙眼灼灼有神的男人。那麼強烈的眼神,貪婪而專注,如果說那個樸忠栽對申賀森無情,他金東萬敢拿腦袋表示異議。隻是,那種有情,究竟是深藏的愛意,還是習慣的占有?
這一瞬間,金東萬突然明白,為什麼申賀森會如此鍾情於桔梗了。因為他的命運,將維係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或完滿,或絕望,皆取決於這個男人對他的心思。
他又瘦了。
隔著不算窄的馬路,透過那層明亮的玻璃窗,樸忠裁靜靜地享受著申賀森安詳的睡顏。那麼安穩,那麼恬靜,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脆弱,那是從不會出現在睡在自己身旁的申賀森臉上的表情。
不想讓他疼痛,不想對他野蠻,不想讓他受傷害,可是事情發展到最後總是以他的怒火和賀森的痛楚為終點。他對這段感情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他不停地傷害賀森,然後這種痛苦加倍地加諸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又憑借著這些生生的痛楚確定著他對賀森的占有。他不明白什麼是愛,也不想明白什麼是愛。以往那些以愛為名的傷害,他已經看夠了,聽夠了,受夠了,所以,沒什麼比占有更真實,更讓人安的了。
對於申賀森這種徹底的避而不見,他不是沒有惱怒過,本來帶著李嫻雅回家就是為了達到更好的布局效果而已,申賀森不知情況下的配合也在他的預謀之中。放任李嫻雅的嬌縱,沉默於她對賀森的欺辱,他在扮演著一個技巧高超的狩獵者的同時,也在窺探著申賀森隱忍的底線。但是申賀森的閃避讓他失去了那種全權掌控的感覺,這讓他隱隱的不安。本想采取下一步的行動,但是他停止了。因為他發現了賀森床頭偷偷藏起的安定藥片。
撲麵而來的恐慌和心痛幾乎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所以他決定停手。
人的貪婪心總是沒有止境的嗎?看著申賀森恬靜的睡臉,樸忠裁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泛起青白,雖知是渺茫,此刻的他,卻如此強烈地想要擁有這個可以在自己麵前從容自在的申賀森。
時光就這樣在凝視與獨想中流逝,晃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了。發動車子準備離開的時候,從眼前走過的一抹挺拔的身影卻讓他一時間僵住了身體,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如開了閘的洪水,頃刻間便輕易地沒了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