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從來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原來就發生在自己身邊。那個總是不在家的爺爺,其實他,在外地,還有一個家庭,在那個家裏,還有一個女人。而笑的奶奶其實早就知道這一切,但這個堅強的女性,什麼也沒有說,她默默的養大了一家的兒女,撐起了一個本該破碎的家庭。爺爺總是很少回家,笑和母親以及姑姑們都以為他是工作忙。笑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哭了,那個總是在自己的記憶力揮舞著拳頭和皮鞭的父親。重重的跪在爺爺的麵前,冷笑的說著。我是不是還要叫你一聲爸?你對得起這一聲爸嗎?爸爸就這樣一直和爺爺僵持著,很久很久。爸爸原來一直都知道,但他選擇了沉默。笑一下明白了母親這麼多年來,挨了那麼多的打,卻始終隻字不提要和父親離婚,母親知道父親的苦衷,母親太善良。爺爺的事情,一直都瞞著家裏,直到覆水難收的今天,他才坦白。是的,時至今日,他不用負擔名譽,責任,子女等多方的壓力,可是這樣的欺騙,卻帶給了這個家庭最沉重的傷痛。
爺爺的事情不了了之,這個年,整個家,都過的十分沉重。軍區大院明顯的,比以前冷清多了。許多以前認識的叔叔阿姨離開的離開,留下的,鬢邊也都帶上了絲絲銀發。那從前總在花壇邊坐著講述自己戰鬥故事,打開衣服用一身的彈痕讓笑他們一幫小孩唏噓不已的英雄老爺爺,也不知什麼時候,從那裏消失了。至於賣小雞的小販,似乎是再也沒有來過。
欺騙,隱瞞,原來是這樣傷人的一個東西,笑感覺到自己的喉頭,似乎堵上了什麼。自己對天,是不是太殘忍。隱瞞了性別這件事,或許對天,真的是一種傷害也說不定。笑覺得自己不應再隱瞞了,敢做敢當一點,要努力的學會,承受自己所做的一切帶來的後果。就像露說的一樣,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收尾,不管結果好壞,這是一種責任,
笑在吃飯的時候,問媽媽。媽媽,你說,欺騙了別人的人是不是很可惡,道歉真的能挽回嗎?會被原諒嗎?或許一切都會無法挽回,那樣,是不是該選擇繼續隱瞞呢?媽媽聽了之後,淡淡的笑了,隻是平和的說了一句話。
我親愛的寶貝,隻要你正直善良腳踏實地。堅持或者放棄,媽媽都支持你。
於是,笑決定,向天坦白,承擔起所要麵對的一切。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這份愛,才對得起自己的心,才能問心無愧。不然,自己的的確確,隻是一個說謊者。
笑做好了不被諒解的準備,做好了分手的準備。他到露家上網,向天坦白了一切。然而天,卻比笑所想像的要沉靜許多。他冷冷的問笑,你準備怎麼辦吧?你來告訴我,你想要幹什麼?他沒有給笑任何質疑的餘地,也同樣沒有給笑留下任何逃走的後路。笑帶著負罪感,接受著天的質問,始終沒有反駁,罪人就該有點罪人的樣子,笑這樣告訴自己。笑最後告訴天,一切隨你,我是個罪人,隻有接受懲罰的份,沒有說話的資格。天問他,真的?你真的接受一切嗎?笑說,當然。天忽然笑了,他問笑,你真名叫什麼。笑說,吳笑。你這麼做,是想讓我離開你嗎?你玩膩了我,就想甩掉我了嗎?天又問。不是的,笑一下急了,忙不迭的在屏幕上打著,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想離開你,但也不想欺騙你。
我不想欺騙你,不想讓自己成為那樣卑鄙的人,至少對你,我不想……笑哭了,他感覺自己的心裏仿佛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流出來,然後消失,再也沒有了。
吳笑,我想要你。天這樣說著。我想吻你,想擁抱你。我一直在等,等你和我坦白,我不覺得你是如此當不起事的,其實我早就感覺出來了,你是個男孩子。吳笑,我好想好想看看我愛上的這個男孩子是什麼樣,想嚐嚐他的唇是不是真的如我想像的那樣柔軟。吳笑,負擔你自己的罪過吧,我想在現實裏,擁抱你。笑,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真的戀愛,想和你在一起一生。天不再滿足於虛擬,天要笑用現實的真情來彌補隱瞞了性別的過錯。
此時的笑,被強烈的負罪感充斥著大腦,天能原諒他的欺騙,在他看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可是笑忽然也感到了一點點的害怕,自己不是所謂的gay啊,和天,真的現實……這種事,該怎麼去麵對?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前隻是柏拉圖,要麼分,要麼和,從來不會這樣,他覺得一下陷入了兩難。你慢慢想想吧,天說了這句話後,就下線了。留下笑看著屏幕,一直一直的發呆。
是不是如果自己錯過天,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呢?是不是如果自己不接受,天就不會原諒我了呢?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遇上這麼愛的人了吧,如果我失去了他,也許,會後悔一輩子吧。夜裏,笑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這樣的問題。其實笑知道,自己已經妥協了,已經投降了,他其實已經,想跟著天走了。可是,該怎麼麵對家裏,麵對現實,笑不覺得自己是個gay,可是,麵對天,他願意做他一個人的gay。笑決定先把要送給天的衣服做完,然後,認真的開始考慮,和天在一起的事情。
在笑看來,這件做給天的衣服,已經和當初決定做它的時候的意義完全不同了,那會是結婚禮物,然而現在,是為心愛的人所做,笑覺得,這樣是不是就是兩情相悅了呢?笑沒有用家裏給的錢,他揣著自己上學期打工賺到的工資,轉了一整天,找到了自己覺得最合適天的料子。一剪刀一剪刀的將布料完全的裁開,然後讓媽媽找出了很多年前的古董縫紉機,縫紉機很久不用,打斷了好幾根針,笑的手指上不多會早已是傷痕累累。笑不在意,隻要衣服上沒有沾上血跡,就無所謂。看著兒子奇怪的舉動和坐在縫紉機前滑稽的模樣,媽媽隻是對此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偶爾會給笑幫幫忙。經過一個星期的徹夜趕工,笑看著這件雖然比不上正統的和服的改良版衣服,仿佛看到了天對著自己的笑臉。笑小心翼翼的將衣服打包,就好像當年,小心翼翼的將四葉三葉草放入信封。
做衣服的幾天裏,天給笑打了電話,他告訴笑,他好想他,睡夢裏都想像著抱著笑沉睡會是什麼樣子。他告訴笑,他現在覺得和笑相遇,是命運,是天意。天給笑說,暑假到我這裏來吧,我抱著你睡覺,你要有覺悟哦,你來了,我不會放過你的。笑聽著聽著,總會不住的落下淚來。
笑告訴天,自己是個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人,即便是心愛的人,也不喜歡。笑從來不想從別人那裏得到什麼,更不用說物質上的禮物。可是現在,笑很想很想從天那裏得到一樣東西。笑問天,你知道是什麼嗎?天似乎一愣,想了一會,說,不知道。笑聽了有點失望,他告訴天,我想要的,是戒指,和你一對的戒指,不用多麼貴,不用多麼稀有,隻要和你是一對,我就滿足了。天愣了一下隨後說,哦,那我下次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買給你。
就在笑將衣服做好的第二天,笑的手機又響了,笑以為會是天,他一定等的不耐煩了,打開一看,卻是椋。笑一下愣了,他似乎有很長時間,都不曾想起過椋了。椋聽到笑的聲音,顯然很開心,他告訴笑,他已經回到W市了,現在就在城市廣場,讓笑快點過去。笑想了想,放下了手中要寄出去的衣服,出門打車到了城市廣場旁邊的咖啡座,看樣子,椋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了。笑隨和的走過去,坐下,要了一杯愛爾蘭咖啡。
“笑,和我去溫哥華吧,我們住在一起。”椋攪了攪杯中的咖啡,似乎是想了很久才開口。
“我不去。”笑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回答。
椋似乎沒有想到笑會如此果斷的拒絕,一時不知做何反應。他緩了緩神,似乎想和笑好好的說,“為什麼不去呢?那邊生活比這邊會好很多,有我照顧你,對你的身體還有學業……”
“我為什麼要去?”笑冷冷的打斷椋的話,沒好氣的一笑,“我的家人,朋友,同學,還有喜歡的人都在這裏,我為什麼僅憑你一句話就要跟著你到溫哥華去?”去溫哥華當電燈泡嗎?笑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椋一下愣了,瞬間抓住了笑話語裏一個字眼,追問道,“喜歡的人?露?”
笑無奈的笑了笑,“怎麼可能。我暑假到天那裏去,是不可能和你去溫哥華的。”
“天?”椋不敢置信的冷笑,“男人?你到一個男人那裏去過暑假?”
“男人又怎麼了?”笑似乎很不高興椋的語氣,冷冷的反駁,“你不一樣是男人,我憑什麼能選擇跟你去溫哥華就不能選擇暑假到他那裏去?”
“你……你……”椋被笑的這一番話堵的說不出話來,他理了理情緒,盡量溫和的對笑說,“笑,我們以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們三個要一直在一起,現在,我把你和露都帶到溫哥華,我們在一起不好嗎?還是說,你要背叛我們?”說到背叛,椋明顯是帶著玩笑的語氣,卻沒有想到這個字眼激怒了笑。笑不聽還好,此刻一聽,立時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