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5(2 / 3)

邢和慎見榛子家中陳設簡陋,對三合子說:“榛子賢侄護莊有功,辦事得力,你要多加關照,隔天派人幫他家整修一番。”

邢耀宗插話說:“還要送兩匹綢緞來,讓榛子兄和石榴妹妹做些新衣服。”

邢和慎暗自詫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何時學會關心別人?但當他看到耀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石榴時,心裏就明白了。

石榴麵帶微笑、秀色可餐,待人接物十分大方,比城中大戶人家閨女羞答答不敢見人的樣子強了許多,就跟京城宮女相比也毫不遜色。隻是家景淒涼,可惜了。

榛子兄妹連忙推辭,三合子說:“小兄弟不必多言,老爺說出去的話豈能收回?況且聖恩難違,我們老爺能辜負皇上的重托嗎?”

過了一天,三合子果然帶人來把他家裏裏外外整修一新,比以前氣派多了;還有一人自稱奉邢府之命前來給兄妹倆量體裁衣。一周以後,每人兩套新衣服送了過來,榛子兄妹喜形於色,逢人便稱頌邢老爺的恩德。

邢和睦吃了邢和慎開的藥,果然食欲大增,精神也好了許多。又見到邢和慎對榛子兄妹照顧周到,心中感激不盡。他想到自己病入膏肓,已經沒有精力處理山莊事務,就想起後事來。

和正、和順聽他說有意將莊主位子讓出來,久久沉吟不語。

邢和睦焦急地說:“你倆倒是說句話呀!到底是怎麼想的?”

邢和順憂心忡忡說:“莊主這個位子原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山莊離縣府數百裏,官府從沒派人來管過。山莊百姓自己管自己,一旦有事,左鄰右舍出手相幫,幾百年都是這麼過日子,從來都相安無事。你這個莊主也就是個聯絡調解的角色,隻要有點善心,肯吃苦,誰都可以接你的差事。如今來了京城大官,搞了個衙門,官不官民不民,煞有介事的,也不知是禍是福。邢和慎開口閉口都說是聖意,大把大把撒銀子,把人心搞得暖烘烘的,不少人對他都有點巴結的意思。和睦兄隻要透個讓賢口風,必定有人推舉邢和慎主持衙門。”

邢和睦疑惑說:“邢和慎本就是天堂山人,如今衣錦回鄉,做善事報效鄉親,有目共睹。莫非和順兄對他不放心?”

邢和順臉色沉重:“按理說邢和慎京裏大官能做,小小山莊衙門僅是小菜一碟。隻是我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心,憑他小時候死乞白賴的德行,三十多年未見,今日竟變成世間聞所未聞的大善人,不可思議!”

邢和正沉思良久,慢條斯理說:“和順兄的憂慮我也有同感,對邢和慎這個人至今摸不清底細。俗話說,‘三歲看到老。’雖說人是會變的,但象邢和慎的種種善舉,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百思不得其解。倘若果真如他所說是皇恩浩蕩,那他真的成了天上掉下的活菩薩,未嚐不是山莊之福。依我之見,和睦兄還是靜心調養,讓賢之事不必急在一時,再看一段時間再作打算,如何?”

邢和睦點頭讚同:“也好。你們多多留意觀察,如果邢和慎所言不虛,真心以天堂山莊為念,我把莊主位子讓給他也就放心了!”

半個月以後,邢和慎又辦了幾件令邢和睦等人刮目相看的事。

邢姓先祖極愛書畫,來到天堂山盡享世外桃源後,更將吟詩作畫視為頭等樂趣,邢氏家族的書卷氣由此代代相傳,莊民都以愛書畫、會書畫為榮。邢和慎提議舉辦山莊書法比賽,從自己府中收藏的名家作品中選出三幅,作為前三名獎品。邢和睦見此陶冶情操的好事,自然滿口讚同;邢和正是私塾教書先生,於書法方麵亦有相當造詣,對邢和慎的提議樂觀其成。

邢和慎特地邀請和睦、和順、和正三人去書房欣賞他的書畫藏品。

“書法乃中華文化具有悠久曆史和光輝成就的傳統藝術,也是當今聖上的鍾愛。”邢和慎興致勃勃地向三位兒時夥伴介紹。“和慎興趣所致,搜集到許多曆代書法名家真跡,如王羲之、顏真卿、米芾、釋懷素等皆有藏品。還有一件聖上恩賜並有親筆題字的祝允明‘釣賦’草書真跡:筆力遒勁,淋漓酣暢;文章活靈,趣味十足,極盡蒼勁飛舞之妙。揣摩聖意,是嘉勉和慎賞花垂釣平安歸隱的心思。”

邢和睦三人一一鑒賞名家墨寶,無不歎為觀止。

邢和正歎息說:“就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而言,能見到一幅古代書法大家真跡已屬不易,可和慎兄卻藏有如此之多的書法瑰寶,令人欽羨不已。”

邢和睦大加讚賞:“和慎兄胸懷坦蕩,非常人能及。若我等有少許銀兩,便藏著掖著,深恐露富。而兄長藏品件件價值連城,竟公示於兄弟麵前,令人佩服。”

邢和慎謙遜說:“小弟亦非聖人,隻敢在三位兄長麵前擺弄罷了。三位兄長與小弟從小在一起摸爬滾打,自有旁人所無的親情,豈敢有所隱瞞?且小弟欲將聖恩惠及父老鄉親,許多事務皆須兄長幫襯,小弟更應與兄長肝膽相照,親密無間才是。”

邢和順心存感激。“和慎兄寬宏大度,令人折服。此後若有用得著和順的地方,必定盡力而為。”

就在此刻,邢府家人稟報,有幾個莊民前來告狀,稱邢府馬夫溫必成在放馬時照應不周,致馬受驚狂奔,毀壞了莊稼。

邢和慎聞訊震怒,叫來馬夫,當眾責罰,鞭撻三十。還讓他到莊民家登門道歉,賠了銀兩。

邢和睦三人親眼目睹此事,都暗自點頭讚許:邢和慎為官多年,辦事公道,決非當年小混混可比,以前尚存的一絲疑慮由此消失了。

邢和睦的身體時好時壞,撐了三個月,再也撐不下去。他自知難逃一劫,便請和順、和正與和慎一同前來議事。邢和睦提議推舉由邢和慎接替莊主職位,和順、和正都表示讚同。

邢和慎卻說:“萬萬不可。小弟離鄉背井三十餘載,對天堂山莊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得要領,跟和順、和正二位兄長相差甚遠。依小弟之見,應在二位兄長中任選其一,方可不負眾望。”

邢和順大笑。“和順乃一介草民,打獵遛狗尚可,莊主之事免談。”

邢和正捋須笑言。“吾輩野鶴閑雲,非治國平天下之才。和慎兄做慣京官,不會嫌棄區區莊官吧。”

邢和慎依舊推辭說:“多做些實事報答鄉親,小弟決無怨言,主持山莊衙門斷然不可。”

邢和睦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莫再推辭了。和慎兄歸鄉後做了許多好事,父老鄉親有目共睹。且主持山莊衙門後更方便宣示聖意、不負皇恩。”

邢和慎勉強答應說:“既然如此,小弟勉為其難吧。不過還得看莊民的意思。”

邢和睦笑著說:“和慎兄無須擔憂,其實莊民們早有此心,眼下在山莊人氣最旺者非你莫屬了。”

4

邢和睦抱病主持了天堂山莊書法比賽,邢和慎把自己收藏的三幅書法作品獎給邢和正等前三名的舉動,得到參賽者一片讚揚。書法愛好者最大的心願是得到書法名家的真跡,何況那三幅皆為明代精品呢!邢和睦耳朵裏灌滿了對邢和慎的讚美之詞,心裏更加踏實。

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邢和睦就在衙門召集莊民代表會,宣布自己因病辭職的意見,要求代表們推舉繼任人選。莊民代表早有耳聞,很快就推舉出邢和順、邢和慎兩人。邢和順再三推辭,聲明自己無意繼任;邢和慎也把推托的理由說了一遍。邢和睦就讓代表們舉手表決,結果是邢和慎比邢和順多了兩票。邢和睦當場宣布邢和慎當選新莊主,並當眾把大印移交給他。邢和慎數次向代表們深深鞠躬,表示勉為其難,一定全心全意為莊民擋風遮雨。

一周以後,邢和睦駕鶴西去,兒子邢板兒放聲慟哭,死去活來。莊民們感懷邢和睦的好處,跟著傷心落淚。邢和慎親自主持邢和睦的葬禮,當眾承諾將邢板兒視同己出,百般照應。莊民們見他謙卑、虔誠,把喪事辦得隆重熱鬧,都以為值得信賴。

辦完邢和睦的後事,邢和慎回府召集家人,訓誡大家謹言慎行,務必與莊民和睦相處,切莫仗勢欺人,挑起事端。邢和慎特別告誡邢耀宗夾起尾巴做人,再不能惹事生非,引火燒身。倘若再次犯錯,定將執行家法,嚴懲不貸。

邢耀宗不以為然,心想父親的膽子越來越小,世上哪有皇帝身邊當差的人對窮鄉僻壤的凡夫俗子大獻殷勤,用自己家中的金銀財寶討好百姓的道理,但口中還是諾諾連聲,做出恭順的樣子。

文夫人看見兒子滿不在乎的神情,擔憂說:“宗兒切莫把你爹的話當耳旁風,這天堂山莊比不得京城,凡事都得靠自己把持,出不得半點差錯,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沒人會幫我們的。”

邢耀宗隨口說一聲:“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文夫人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搖頭歎息:“可憐的孩子,菩薩保佑!”

邢耀宗提了獵槍就往山上跑,林子裏什麼樣的鳥兒都有,還有野兔、山雞之類小動物。邢耀宗見到什麼就打什麼,可惜他的槍法爛透了,跟著野兔、山雞跑遍了林子,仍沒逮到半點野味,反倒累得大汗淋漓。邢耀宗興致索然,將獵槍扔到地上,沮喪地坐在地上。

忽然,前麵閃過一團紅影,似乎是榛子的妹妹石榴。他想起石榴的花容月貌和含情脈脈的眼神,心中癢癢起來。便象彈簧似的跳起,悄無聲息地跟在石榴後麵。隻見她在茂密的林子裏走了一裏多地,來到一條小溪邊,邢耀宗忙躲在樹後。看到石榴用溪水洗手洗臉,將毛巾伸到衣服裏麵抹身子,不時露出雪白的頸項。邢耀宗按捺不住心猿意馬,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地從背後抱住邢石榴。石榴驚叫起來,邢耀宗忙說石榴妹妹莫喊,是我耀宗。石榴掙脫他的手,轉身對邢耀宗扇一巴掌,卻被他躲過。邢耀宗趁勢又一次抱住石榴,把臉湊上去親她。石榴左右躲閃,拚命掙紮。邢耀宗死死地抱住她,把她壓倒在地上,口中不斷汙言穢語。石榴被他笨重的身體憋得滿臉通紅、透不過氣,連話都說不出來,手和腳更是軟綿綿的使不出力。邢耀宗趁機將手伸進她的衣衫,石榴軟弱無力地說,別,別,眼角滾下兩行淚水。

許久,邢耀宗從石榴身上爬起來,涎著臉說:“你是我的人了,我會好好對你的,我要讓你吃好的穿好的,我家裏的金銀財寶多得數不清,早晚都是我的。”

邢石榴默默地穿好衣服,整理好淩亂的頭發,眼中射出可怕的凶光。她狠狠地扇了邢耀宗兩個耳光後轉身離去,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邢耀宗被扇得頭昏眼花,金星亂冒,好一會才停下神來。他自言自語說:“料想你不敢對別人透露半點風聲,按邢氏族規,女人出了這種事是要沉塘的,哼哼!”

邢石榴神思恍惚地走到護莊隊演練場,看見三合子和隊員們正在練習博擊,哥哥榛子和十多名隊員圍成一個圈,輪流向三合子進攻,還未近身便一個個被三合子打倒在地。

邢石榴長歎一聲,轉身回去,一到家便撲到床上,蒙被失聲痛哭。

榛子回家看到石榴雙眼紅腫,奇怪地問:“出什麼事啦?”

石榴閉著眼低聲說:“沒什麼事,想爸媽了。”

“爸媽去世十多年了,我常常夢到他們。妹妹別擔心,有你哥在,沒人敢欺侮你。哥這些日子功夫長進不少,除了三合子,隊裏沒一個是我的對手。”榛子從口袋裏取出銀子說:“邢老爺待護莊隊真好,吃得好不算,還給我們加了餉銀。”

石榴愣怔半晌,想說什麼,卻終於沒說出來。吃過晚飯後,石榴說要去瀟瀟家串門。榛子囑咐他把卷毛狗帶上,早去早回。石榴心裏酸楚:今天要是早帶上它就好了。

石榴來到瀟瀟家,見瀟瀟住的西廂房亮著燈,正想上前敲門,聽到裏麵傳出說話聲。瀟瀟邊笑邊說,亂動什麼?接著是石頭的聲音,你早晚和我睡一個枕頭,怕什麼?瀟瀟說,不行不行,萬一被別人知道了,我被沉塘,你舍得?石頭說,你要是沉塘,我跟你一起沉!瀟瀟說,不聽你花言巧語,反正不行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