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少在這兒哭窮賣乖了，你們多少80後的富二代、啃老族，啥也不用幹，錢財自然來？你們老說自己生活很累很辛苦，壓力很大。你們80後的辛苦都是小兒科，更多隻是精神方麵的煩惱。哥哥我告訴你，你在座的這麼多哥哥們，幾個都是70後，我們的辛苦比你要低賤很多，我們在你這個年齡時，精神煩惱都是一種奢侈品，因為我們連生存都成問題。知道什麼叫生存問題嗎？你有沒有嚐過身無分文的經曆？你有沒有晚上去建築工地混睡的經曆？你有沒有身上隻有10元還要寄錢回家的經曆？你有沒有病得爬不起還要出去工作的經曆？你有沒有受人欺淩和血往肚子裏吞的經曆？……如果你沒有，就不要在這裏跟哥哥們講壓力！”
光頭被陳君編排得急了，吼出一句話：“起碼你們現在都混得不錯吧，個個出去都是中產。再看看我這個80後，沒房沒車沒錢沒女人，真正的無產階級。” 哪知道這個話題一拋出，遭到一片反對聲音。
“誰是中產？”
“我們這兒有中產嗎？”
“中國現在有中產？”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李哥、陳君，朱哥、夏哥，還有你們兩位，在這個餐桌上的人，除了我之外，可以說，你們個個都是中產。”光頭越說越激動，“先說李哥，在北京這樣的地方，有房有車有存款，還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你敢說你不是中產？”
這個叫李哥的人一聽，馬上頭搖得像撥浪鼓：“你錯了，兄弟，我這個水平哪夠得上中產，我們隻能算溫飽。中產的第一個特征就是穩定性，我一不是公務員，二沒有事業編製，三不在壟斷行業。你覺得我的工作穩定嗎？你看我現在一個月拿兩三萬元的工資，可是你想過沒有，我的負擔有多重？我要供樓、供車、供小孩讀書、供老人上醫院，這些都需要錢。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就是失業。一旦失業，什麼都沒了。”
光頭不服氣：“你都不是中產，誰能算中產？”
李哥認真地想了想：“如果在北京這樣的城市，我認為最少得有兩套房，月收入還不能低於4萬才行。”
朱明月聽著像是說自己，趕緊搖了搖頭：“有壓力這麼大的中產嗎？說出去都丟死人。瞧瞧人家國外的中產，過的是什麼日子。沒有通貨膨脹、沒有醫療負擔、沒有教育問題，不用考慮養老，三層小樓、五個臥室、兩個孩子、兩輛小車、一條小狗。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享受生活，悠閑安樂，快意人生。再看看我，一天到晚忙得像陀螺，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為什麼沒時間？因為不敢啊。你一旦停下來，什麼後果？教育、醫療、養老，這三座大山解決了哪一個？什麼都解決不了，你敢說你是中產？”
“哥哥們，你們個個都有房有車，幾萬元一個月，還在這裏哭窮，活不下去，有沒有天理？”光頭聽得義憤填膺，極其委屈，“照你們的邏輯，那像我們這種什麼都沒有，一個月才幾千塊，房租就得幹掉一半的人，豈不是人人都得上吊自殺，活在這個世界上簡直是一種浪費，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兄弟，你這種說法完全錯誤了。”陳君再一次反駁道。
“你三十歲都不到，年輕得很，正走在人生的上坡路上，麵對未來你有很多的希望和憧憬。我們在你這個年紀時，比你還慘，什麼都沒有，一個月工資不到2000塊，不照樣混過來了嗎？還混得讓你這種80後羨慕。你們以後混得肯定能讓90後羨慕得流口水。好日子在後頭……”
陳君說到這兒的時候，喝了一口茶，稍作停頓。他已經很少這麼激動地跟年輕人辯解一個問題了，早已失去了青春和激情。因為環境和時間已經把他的棱角打磨成光滑的鵝卵石。或許是因為馬上要離開這個環境，離開自己生活了大半生的國家，或許再也找不到今天這樣說話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