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用短信軟件,群發了幾個圈內好友,通知大家明天聚會的時間和地點。
這次聚會,不同於平常的吃吃喝喝、打打鬧鬧,他們還要送別一個多年的朋友,有著謙謙君子之稱的陳誌浩,大夥都叫他陳君。
陳君是這個圈子裏比較另類的一個人。
一則身份比較特殊,他是甲方,一家裝飾公司的采購總監,實權派人物。
二則做事非常講原則,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所有經手的工程項目,極少接受乙方送出的任何好處和回扣。
朱明月起初不相信,這年代哪還有不吃腥的貓,即使有都已經瀕臨絕種。大部分的貓都是考慮吃多吃少,安全不安全的問題。在這個大染缸裏,你想獨善其身,保持正義,沒人會說你高尚,隻會偷偷笑你傻。
他跟陳君接觸是因為做了兩回生意。金額不大,一回五十來萬,另一回100萬不到,但還是能賺到一些錢,送了幾回,陳君硬是一分錢都沒要。朱明月不知道是陳君看不上這點錢,還是哥們重義氣,但此後感情倒越來越好。但陳君並沒有因為跟他關係好,就不斷地塞單子。他的原則仍然在那兒,丁是丁,卯是卯,沒有任何偏袒之意。陸續又做了四五個項目,金額大了一些,仍然一分錢不要,無論以什麼理由都堅決不接。
這讓朱明月驚訝不已,私下也更加敬重他,對他的事情也更加上心,需要幫忙的地方,從來沒有猶豫的時候。此次聽說他要全家移民加拿大,心裏還是很有些舍不得。知道陳君不太喜歡熱鬧,特意找了一個胡同裏的茶館,叫了私下裏關係比較好的幾個朋友相陪。
幾個人喝喝茶,聊了一會兒閑天。看到陳君的淡然,朱明月頗有不舍:“為什麼要走,在北京待著不挺好?”
或許是朱明月眼裏的那份真情流露感動了陳君,陳君臉上也露出了少見的激動:“是啊,舍不得,以後去了那邊哪還有你這樣的兄弟?”
“那別走了,兄弟們一起在北京打拚,互相照應。”
陳君搖了搖頭:“我比你年長幾歲,現在也四十好幾了,我得為以後做打算啊。”
“犯事了?”其中一個反應極快。
陳君了然一笑:“還沒到那個級別。”
“國外真有那麼好,個個都要移民?奶奶的,這已經是我這段時間聽到的第三個朋友要走了,搞得我整個月跟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說話的是光頭,別看腦袋沒毛,卻是一個80後,這群人裏最年輕的一個。不過是一個衝勁十足、做事最拚命的80後。
“是啊,以前我也從沒想過,快40歲了,人到中年還要背井離鄉,而且是離開中國,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
“要我說,你們70後已經很好的命了。小時候不用忍饑挨餓自由自在,讀書了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擇校費,大學擴張之前畢業了還能分配工作,在房價飆升車牌限購之前早已買房買車,現在基本上都混成了社會的中堅力量。”
光頭說到這,一臉的不服氣。
“再看看我們80後,過得有多慘?讀小學時大學不收費,讀大學時小學不收費;我們死命讀書時,小學生都能當領導;等我們畢業時,大學生都去掃廁所;我們讀書時,姑娘都是講心的;我們談戀愛時,丈母娘都是講金的;我們不賺錢時,房子是用來分配的;我們賺錢時,房子是用來要命的;我們不開車時,車牌不要錢,我們開車時,錢買不到車牌……”
看著他一個人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幾個人全都樂了,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小子以後是當唐僧的料,嘰嘰歪歪的很能講,排比句一大溜,還挺押韻的。”
光頭白了大夥一眼:“什麼排比句,這就是生活。兩個字,真實!五個字,他媽的真實!我就搞不明白,你們70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幹嗎要出去受人白眼?”
看他咬牙切齒、一副極不公平的悲慘樣,桌上有一個人不樂意了,這個人就是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