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合國的生命又一次紅火起來了,他不僅受到省教育局係統的通報表揚,名字和事跡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報刊上,還不斷被全省各縣市的同行們請去作報告、傳經驗、談體會……然而,盡管如此,他這時候還是很謹慎,並經常提醒自已:“做人千萬不能太張揚,要低調。”
見過龔合國的人都有這樣一個印象,那就是:即便他在榮升教育局長後相當一段時期裏,著裝仍舊不脫一個退伍軍人的窠臼——半身或一身“綠皮”。
當然,艱苦樸素是傳統的美德,我黨、我軍都一直大加提倡和發揚。但他的這一身行頭與一個越來越愛追求美和講究“時尚”的社會格格不入,甚至辦公室新分來的女大學生和他熟稔了以後,也總忍不住要打趣他:“局長,就讓嫂子幫你買幾件新衣服吧。不然,你這打扮放到報紙上,外國人還真以為我們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呢。”他就笑笑,有時還拉拉嘴角的胡子,向她們做個怪臉:“怎麼,你嫂子都看得過去,你們卻覺著礙眼了?可不能以衣取人呦。”然而,他這是假話。因為類似大學生們的意見,他妻子鄔紅梅其實早就提過多次了。
開始時,他仍舊以“做人要低調”來搪塞。“低調個屁呀。你聽到人家怎麼議論你嗎?——別看你身子進了城,還當了個局長,仍舊一個窮酸的土包子相……”
“土包子就土包子,你讓他們說好了。江青不是還叫毛主席‘土包子’嗎?——別總婦人見識。別人不懂,你在我身邊耳濡目染這些年總該明白的。——你看看,人家李書記到今天不還是經常穿舊軍裝嗎?他可是我的頂頭上司,我當然得和他保持一致,讓他覺著親切,是一個‘頻道’裏的人。啊啊——‘頻道’,這兩個字,我給你說過多少遍,你就是不上心。吃飯有吃飯的‘頻道’,穿衣自然也有穿衣的‘頻道’……”
鄔紅梅就白他一眼,道:“算了算了,你就別提你那些‘頻道’了吧。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明白你的那些“頻道’?你是摳門,小氣,舍不得花錢,又心疼你那一堆‘綠皮’,不穿就浪費了,怪可惜的……”
龔合國就笑了,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這倒也是。可你為什麼就不想想,這也是一舉兩得呢。你水管裏漏幾滴水,還要用臉盆接起來,就願意我把那些軍裝打個包隨便扔掉?”
鄔紅梅就不再說什麼了。教育局又分房了,龔合國現在有了底氣,加上鄔紅梅也想住進新房,就狠狠心,給自己拿了兩套相連的,合在一起有近150平方米的房子。雖然在最高層六樓,要多爬些樓梯,但好處是外加奉送的小閣樓,而且,站在陽台上朝下望,很有“君臨天下”的感覺。
鄔紅梅本來是希望能拿一套位於三層的有170多平方米的大套間的,她很喜歡那個寬大的客廳和廚房。但她不知道龔合國早已有了自己的深思熟慮——從“不張揚、做人低調”的門麵出發,他需要一套極其簡單和樸素的住房;但從他的身份、社會交往、個人享受的實際需要出發,他也的確需要有一個像模像樣的美觀大方、舒服整潔的套房,接待像趙軍這樣的知己朋友(可不能讓這些暴發戶小覷了自己)。
房產開發商就是趙軍,在拿下相連的兩套房子後的第二天,龔合國就讓趙軍派人將中間相連的牆壁敲開一個洞,同時也將他約到現場一起商談裝修的事宜。
“房子是你造的,裝修也就拜托你了。”趙軍一進門,龔合國就對他說。“那當然。”趙軍愉快地點著頭,跟在龔合國身後一會兒房間裏轉轉,一會兒陽台上看看,注意到龔合國的目光始終盯著兩套房子間的那個牆洞,於是向他建議道:“我覺得中間做一個圓門會比較好看,或者用羅馬柱做一個拱門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