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1 / 2)

“得隴望蜀”是世人的天性。即便沒有茅婆婆算命說自己有“帝王命”,龔合國也還是情不自禁地要“放眼展望”升遷的路——他年紀不輕了,不能盡快“更上一層樓”的話,今後怕就再沒有機會了。而且,倘能從科級升到“副處”甚或“正處”,退休後的待遇又該多麼不同啊……“悠悠萬事,唯此為大!”但怎樣才能扭轉茅婆婆所說的“氣場不夠”的困境呢?他後來的辦法是逢廟必進,逢僧必見,逢佛必拜,至於土地公公、壽星老兒、關公、媽祖、耶穌……他也從不敢怠慢,總是“廣結善緣”。他還三番五次地將風水先生請到自家的祖墳上去踏勘,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拾遺補缺”,“充實、調整、提高”的地方。結果他在為自家的祖墳修造了一條開闊的“仕途之路”的同時,也壓縮和挪用了局裏的一部分教育經費,為家鄉修了一條水泥路,還造了一座可通行八噸載重卡車的橋,因而備受家鄉父老的稱讚和誇耀……有一次,是個佛誕的日子,一大清早,他還趕去方圓百裏內甚是聞名的一個江邊的寺廟燒頭香。那寺廟建在一個小山的山巔,廟門正對著滾滾大江。他燒完香,磕完頭出得門來,迎著撲麵的江風,站到漢白玉的護欄前遠眺滔滔東流水,一時竟感慨萬千。忽然,身後有人和他打招呼,回頭看去,原是不久前他新認識的一個學佛的居士。這居士本是一個做園林工程的老板,商戰中被人下套,蹲了兩年大牢,出來後人財兩空,索性就遁入了空門,在一位從藏地雲遊過來的僧人的指導下,潛心修起密宗。

“最近還在修密宗嗎?”龔合國忍不住相問。“當然。”居士點點頭,又道,“每天都有許多功課。”“都做些什麼功課?”

“持咒。”

“持咒?”“就是誦念咒語。”

“唐僧西天取經的路上,好像也經常對孫悟空念‘緊箍咒’。那也是咒語的一種吧?”

“是的。”“這玩意兒靈嗎?”

“當然靈。很多人以為是迷信,可我告訴你,那都是誤解。學過物理的人都知道,宇宙中間是有著許多不同的‘頻道’、‘頻率’和‘氣場’的。咒語也有咒語的‘頻道’、‘頻率’和‘氣場’,能幫助學佛和修行的人和佛、和菩薩、和宇宙間的特殊的能量相應。經常持咒,達到一定的境界,自然就能和佛、菩薩溝通,甚至是有求必應呢。”

龔合國聽了,正對下懷,於是忙問:“那你都會念些什麼咒?有沒有簡單點的,可以教給我念念?”

居士於是雙手合十,兩目微閉,為他用梵語念了一段《大悲咒》。他聽了,竟像是聽天書,既不得要領,頭也有些大,就又問:“有沒有再簡單點的?”

居士想了想,於是又為他誦唱了一段藥師佛的心咒:“爹呀他,嗡被砍則,被砍則,馬哈被砍則,拉雜薩摩,堪碟梭哈……”

他聽了,頭更大了,甚至還有痛感,忙連連擺手,“不行,快停下!這個更不對勁,倒像是緊箍咒了!”

居士於是住了口,望望他,猶豫了一會兒道:“那——你看來隻有學淨土宗念佛了。那可是最簡單不過的事了,隻要平時堅持三時係念‘阿彌陀佛’四個字,也有不可思議的功德和福報,水到渠成時也會有求必應。當然,如果臨死前尚能念一聲‘阿彌陀佛’,還可以往生西天極樂世界呢。”

他就上了心。回家的路上還計劃著要在家中建一個佛堂,每天“三時係念”。但等他回到家中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聽人說,念“阿彌陀佛”通常是求往生“西方淨土”的。他才人到中年,正是事業暢旺的階段,組織上需要他,家庭需要他,單位也需要他,人生的快活日子還沒有享受夠,怎麼能就這樣急火火地“往生”呢?再說,既念佛必然就得吃素,因為佛門是主張“戒殺放生”的,可他是個幾乎一天三餐頓頓缺不了肉的人,一離了肉就像是要叫他“獨守空房”,不免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如果吃齋,豈不等於殺他?而且,倘若傳出去,他這個教育局局長還在家裏吃齋念佛,裝神弄鬼,豈不自斷了升遷的路?……但他對這位居士將念咒、念佛與“頻率”、“氣場”聯係起來,倒又深以為然,覺得與他的“頻道論”或“調頻說”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他也粗粗讀過佛經中的《金剛經》和《心經》,知道“諸法皆空”,不能有“分別、執著和妄想”,要“無所住而生其心”,所以,執著於升官,本身就與佛道相違,找佛、菩薩肯定是跑錯了門,找錯了對象。那麼,該找誰?該和誰溝通呢?是不是也可以將“阿彌陀佛”換個其他的神或仙的名號來加以誦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