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成進門後就和我打招呼,說他還有事,不能再繼續陪我。我也不便再一個人留在白瓷家中,就一起告辭了。下午,根據季懷成提供的線索,我又看望了兩個分配在縣城工作的戰友,並一起用了晚餐,直到晚上10點左右才回到下榻之處。洗漱完畢,上床躺下,我才有時間重新翻閱起那本屬於我的戰友和“冤家”龔合國所有的黑色的筆記本。這本筆記本躺在我的黑色牛津包裏已經有大半天了,背在肩上,也覺得沉甸甸的,很像是龔合國的身體,現在拿在手中,又感到是他的頭顱和心髒。當我打開這筆記本時,甚至還可以感覺到他的大腦在思維,心髒在跳動……於是又想到白瓷那求助的眼神,心頭忽然壓上一份十分沉重的責任,更自覺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已經在扮演著一個醫生的角色,而龔合國身體上的每一處病灶,似乎都需要我來一點點仔細地檢視,靈魂的每一次傷風和感冒也都需要我來一點點搞清楚來龍去脈……所以,我在打開那本筆記本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是在打開一本龔合國多年來的病曆,內中不乏一張張X光片、CT照片和心電圖…………趙軍有幾天不見了,打他手機也不通。駝背賴總聽說也不知去向……雖然一切都很安靜,看上去波紋不興,但我心裏很清楚,越是寧靜,越是預示著暴風驟雨很快就要來臨了……利益一致的時候才有所謂的“官商勾結”、“官官相護”。如果一個人已經成了另一個人官場或商場上的“毒藥”,那麼,“勾結”就會變成“互咬”,“相護”就會變成“相互檢舉揭發”了。
所以,永遠不要相信噩運降臨時,會有生意場上的朋友堅守承諾保護或掩護你——即便是你的戰友……你永遠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官場、商場的朋友又是什麼呢?他們是同一棵樹上的烏鴉,隻要聽到一聲槍響,肯定會各自“哇哇”地驚叫著四散奔逃的……都什麼時候了,國慶節給教職員工發實物獎金的塑料袋上竟然還印著“我愛龔合國”,這不是授人以柄嗎?我把辦公室主任喊過來狠狠地訓了一頓。他還挺委屈,狡辯說是印刷廠搞錯了,本來是印“我愛共和國”的。真是活見鬼!我讓他抓緊全部收回來,但也心知肚明:肯定還會有流散出去的……嗨……記得那晚在鄉下做夢,夢到自己成了一個“流氓”。今天,我才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其實我身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許多人都是貨真價實的流氓。流氓無非有兩種:一種是“生活流氓”,一種是“政治流氓”。“生活流氓”好理解,就是亂搞女人嘛。什麼是“政治流氓”?我仔細想了想,大概總有這樣幾個特征:一、言而無信,不講道義。人說“盜亦有道”,我們現在有些人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隻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幾屆領導班子都對我的工作十分認可,也承諾過至少要給我個副處,但至今也沒兌現過。現在可能要出大事了,看苗頭上麵又有人想將我拋出去做擋箭牌,以便“丟車保帥”……哼,我絕不會像你們所想象的那樣“腦殘”,傻乎乎地等在那裏束手就擒的!二、無法無天。我看他們現在有些人簡直就是瘋了。他們已經不是在光明正大地聚錢或斂財,簡直是在搶錢了……三、忽悠。我以前總想不通,趙本山一個土得掉渣的農民,怎麼會有《賣拐》那樣高超的“忽悠”智慧?現在才知道,他那兩下子比起官場上的“忽悠”,可是“小巫見大巫”了。我們的許多政策和措施,我們各級領導所說的許多話,明明掛的是“羊頭”,卻總能把它說成是“狗肉”,而令人費解的是,下麵的人卻都很默契,從不去辯白,反而振振有詞地讚歎這“狗肉”真香!咳……所以……今天政協開會,鄭主席到場講了話。我坐在前排,怎麼看他都是一臉“流氓相”,怎麼聽他都是一口“流氓腔”。後來他在說到反貪的話題時,眼睛時不時地會朝我瞟一瞟,那目光很有些異樣……難道他們真會拿我開刀?好吧,如果這流氓真想這麼做的話,我也隻好奉陪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都是圈子裏麵的人,誰屁股上有多少屎,心裏都是清楚的。如果你們不能按“潛規則”行事,到時候也不能怪我……至少就算我是貪官,也希望你們能告訴我,在我這樣一個級別的官員裏,現在有誰不是貪官?說白了吧,現在就是腐敗分子在提拔腐敗分子,貪官在查貪官……從去紅A樓“自首”回來到今天為止,已經整整一個月過去了,竟然什麼動靜也沒有,好像這件事壓根就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