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中國曆朝曆代都是既講“禮”又講“樂”的。一個新朝代一旦建立起來,就得組織國家樂隊,編排出國樂,以正大統,以宣皇恩。這不,公元581年,那位名叫楊堅的開國皇帝統一了國家,建立了隋朝。他也不例外,剛站穩腳跟,就立馬組織了一套班子,幹什麼?要從理論到樂律,恢複漢人傳統的七音七調,編排出國樂,組織起國家樂隊,歌他的治理之功,頌他的統一之德。
但是,屢經戰亂浩劫,七音七調早已不齊全了,宮廷樂工七手八腳拚湊出來的曲子糟糕得一塌糊塗;而幾位號稱懂音樂的大臣,偏偏又都文人相輕,到一起便鬥得跟“烏眼兒雞”似的,各唱各的調,各講各的理,費時不少,可拿出來的不是前朝之樂,就是靡靡之音,連樂器也都湊不齊全!也難怪,“五胡亂中華”300多年,“禮崩樂壞”豈能免得了?隋文帝鬱悶了,說朕這都等了六七年了,你們幹事咋那麼磨嘰呢!脾氣越來越大了,不由得一張“龍臉”拉得老長,就要“修理修理”那幾位灰頭土臉戳在跟前的……
這時候,一些大臣站出來,為那幾個“倒黴的”說話啦!其中有一位名叫鄭譯,精通音律。他對隋文帝說:“就連西周的國樂,也是到了周公輔佐成王時才搞出來。此事關係重大,本不應是件急活兒,匆忙之中編不好也在情理之中。我認識一個來自龜茲國的朋友,是個頂呱呱的琵琶演奏家,他彈奏琵琶用了七種音調,和我們古書‘七音’的記載剛好相合,我據此寫了一部音樂理論的書,請陛下禦覽……”
隋文帝閱後“龍顏大悅”,把鄭譯的書印發給了大臣們。眾人紛紛稱好,意見一致了,下麵的事兒進展也就順利了。
鄭譯的“龜茲國朋友”名叫蘇祗婆,說起來是20年前來到長安的——公元568年,南北朝北周武帝宇文邕,娶了個突厥公主阿史那氏作為皇後,突厥的木杆可汗一高興,給陪嫁了一支龜茲樂隊,蘇祗婆便是其中的領頭人。隋唐時,中原流行西域樂舞。宴胡樂舞,風靡一時;“調笑酒家胡”,司空見慣。鄭譯有一天信步溜達在長安西市,突然一陣悠揚而激越的琵琶聲把他引到了一間胡人酒家——哦,彈琵琶的敢情是位帥哥呀,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窩,鬈曲的須發,偉岸的身材!再“聽其所奏,一韻之中,間有七聲”。鄭譯一下子可就被他迷住了,趕緊打聽姓名,方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龜茲音樂家——蘇祗婆!於是立即拜師求教。
蘇祗婆告訴鄭譯:“我父親在龜茲是公認的音樂家,通曉音律,教書育人,培養後代,我們世代家傳的音調就是有七種之多。”鄭譯便與蘇祗婆合作,仔細分析了七種音調,除中原流行的“宮、商、角、徵、羽”五聲之外,蘇祗婆的七聲多出了“變宮聲”、“變徵聲”。鄭譯還是一位製笙專家,便用笙為七聲定音調,終於得到了準確的“七聲”。“然就此七聲,又有五旦之名,旦作七調(《隋書·音樂誌》)。”“五旦七聲”的音樂理論,就這樣被引進了隋朝宮廷。
蘇祗婆的貢獻還沒說完呢,他做為“媵人”,“從突厥皇後入國”,北周被滅,他流落到了民間。此後輾轉各地,廣招藝徒,傳授琵琶技藝和音樂理論。也就是說,“五旦七聲”樂律早在南北朝時,便經蘇祗婆傳到了中原民間。因蘇祗婆“五旦七聲”理論而有了鄭譯的《樂府聲調》,因他倆的通力合作,使“五旦七聲”後來演變成了“旋宮八十四調”,俗稱“蘇祗婆琵琶八十四調”;再後來,從隋到唐代,又演變成了“燕樂二十八調”。
那麼,琵琶又是如何正式傳入中原的呢?按說,早在秦漢時期,“琵琶”(批把)就已傳入中原。漢代劉煦《釋名·釋樂器》中便有這樣的話:“批把(琵琶)本出於胡中,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卻曰把。”公元前33年,王昭君遠嫁匈奴呼韓邪單於,一路懷抱著琵琶的繪畫形象,更是從古到今人人皆知的。可是,那時的琵琶是個泛稱,像秦琴、月琴、三弦一類的彈撥樂器,幾乎全包括在內。真正的西域琵琶卻是在南北朝時,才由龜茲國正式普及到中原,而逐漸改變並完善其彈奏方式和外觀造型的。